思及此,委屈和痛苦都可以和着血泪咽下去。她抬起眼,隐隐绰绰的电光下看清他的脸,黑夜里他的双眸泛着一层莹莹的水光,正憎恨又期盼地望着她。
要转圜,要改变策略……她心里不停地念着,最终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我没有办法……但愿老天爷宽恕我。我是个不洁的妇人,明明已经嫁做人妇,心里却惦念着另一个人。”
她强逼自己说出违心的话,但在皇帝听来却足以狂喜。
她投进他怀里,他熄灭的感情再一次燃烧起来,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失望而归,却没想到她忽然给了他一条生路,让他的心得以继续存活下去。他低头把她纳入胸膛,仿佛她是他远古时期散落的一小部分,如今回来了,他终于完满了。不再去自省,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癫狂,也不必去怀疑她的心。他所感知到的,正是他希望的,这就够了。
小心翼翼抱紧她,却不敢用太大的力,生怕弄疼了她。他把脸颊贴在她的发顶,闷声道:“我却要感谢上苍,更感谢你。我以为你不在乎我,以为你远离我,是怕我坏了你的名声。”
如约听着他隆隆的心跳,垮着肩头叹息,“您这么逼我,我还能怎么样!其实我想过,就此一了百了算了,可我没出息,我舍不得。”说着,把脸埋进他胸膛,无声地啜泣起来。
他见她这样,心里只觉得惭愧,一再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那天没有鬼使神差的傲慢,你早就在我身边了,又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把别人牵扯进来。”
如约没有再说话,她得咬牙忍着,这怀抱她不能反感,更不能排斥。他是敏感多疑的人,要想骗过他,首先得骗过自己。她得学着在他面前放软身段,为了迷惑他,甚至要去学着爱上他。
两下里拥抱,伴着滂沱的雨声,不必说什么,就已经是最好的氛围了。
他像得了个宝贝,千珍万爱的拢在怀里,轻触一下她的脸颊,再轻触一下她的耳垂,一点点的触碰,都让他心生欢喜。
如约抬起头,脸上浮现赧然之色,嗫嚅着:“我又不是小玩意儿,您老逗我做什么?”
他忍不住唏嘘,“今后这个人,这颗心,都是我的了。”
之前在去遵化的路上,他曾做过一个旖旎的梦,梦里就是现在这样光景。他本以为这是他的奢望,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没想到竟还有如愿以偿的一天。
无关欲望,也没有邪念,只是单纯的狂喜。他像个实现了美梦的少年,满怀都是感激,他甚至期盼着,经历了这么多挫折,将来有个人会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作为帝王,摇尾乞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吧,但他却甘之如饴。皇帝也是人,也有他的求而不得。现在她收留了他,心就有所皈依了,只是还不能让她到他身边,仍是这段感情中,最大的不圆满。
风雨过去了,天地间恢复了一点光亮,朦胧中她仰起脸望着他,轻声说对,“这个人,这颗心,都是您的。可您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件事儿得背着人,不能让外人知道。像今晚,您这么跑来见我,要是传进余大人耳朵里,像什么话呢。”
男人的嫉妒心,她从来没有小觑。也许他现在还能忍耐,但等余崖岸从陕西回来,这份包涵,还能坚持多久呢。
果然他龙颜不悦,“我不想让你留在余家了,莫如降旨让你们和离吧。”
如约失笑,“您是办大事的人,怎么管起臣工私宅里的闲事来。您要继续做您高高在上的皇帝,别让流言蜚语坏了您的声望
。我也会小心的,不在外人面前流露一点,这是我心底里的秘密,没人会知道,原本……连您也不该知道。”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故作的洒脱,他忽然觉得很愧对她,“我一意孤行,把水搅浑了,这是害了你,让你更加为难了。”
如约抚了抚他的手,说没有,“其实我心里也欢喜。早前总是自己惆怅,不敢声张,如今这样……也好,不是我一个人难过了,还有您来给我就伴儿。”
她善于调动他的情绪,他捧住她的脸,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下,“刀山火海,有我替你遮挡,你只管放心,跟在我身后就是了。”
大雨散尽了,细细的一弯弦月攀上来,吊在车窗前。
就着月光,她的眼睛那么明亮,被他亲吻过的唇角,慢慢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嗓音也轻柔温暖,“我知道,有您在,我不会受苦的。”
男人需要这样的肯定,来巩固感情上的自信。她的话,让他愈发认识到重任在肩,像今晚上这样的莽撞,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远处一户门庭重又挂出了两盏羊角灯,青石板上残留的水色倒映出橘黄的光,她恋恋不舍道:“您该回去了,我也该回去了。”
可这狭小的空间让他留恋,“什么时候,我能再见你一面?”
如约摇摇头,“暂时怕是不能够了。余大人临走前警告过我,不准我再进宫,上回是因皇后册封大典,我才得以跟着婆母进去。眼下锦衣卫里有人盯着我呢,万一走漏了风声,回头不好交代。”
皇帝蹙起了眉,“他果真不许你进宫?”
如约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还说,若我一意孤行,就向皇后娘娘递陈条,长长久久地替我告假。往后命妇们出席的场合,我都不用现身了,或者干脆打断了腿,专心留在后宅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