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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秉笔承明梦外从卿(第2页)

轻佻的阴人之首难得敛起戏谑,心念电转,忽露恍然。

“我就说你的寄物附劲,岂能练到这等出神入化之境,原来是在笔中用上了阵法。这上头所刻,连我都看不懂,你惊震谷的术数向不如我幽明峪一脉,看来这十年你可真没白活。”

奚无筌的寄物附劲固然高明,但功法有其极限,不能如变戏法般随心所欲。

他为破译《绝殄经》,读遍通天阁内的术法专论百余卷,才想出以笔为阵、以内力气血为阵基,以沙尘乃至空气等微小之物为媒介的法子,预先在玉芯刻上数种术法阵箓,空写或蘸取血涸、金粉、五毒砂等不同之“墨”,搭配不同的功法,便能启动阵法,使写出的“字”,生出各种相异的质性克敌。

便是术法高人、书写名家,乃至精通寄物附劲的好手,都无法解释奚无筌是如何办到。无怪乎岁无多等纵有阴人体质,复与他同门习艺,在奚长老的笔下仍讨不了好。

奚无筌出气多进气少,全凭一念不倒,连断指疼痛亦都不觉,听怀里传来一把熟悉嗓音:“筌郎……筌郎?”勉力凝眸,怀中之人仰起小脸,眉目依稀,深怜密爱,披面血污亦不能掩,仿佛回到分离时,忍痛微笑:“我……我在,深…雪……”

怜清浅抚摸他眼角嘴角的皱纹,微眯星眸,两道液痕滑落面颊,哽咽道:“你怎么扔下我,一个人变老了?”

奚无筌身子一软,被伊人抱住,垂泪道:“是我……不好……”怜清浅以颊相贴,闭目道:“不许道歉,你有什么错?你总是这样。以后不许再道歉了,明不明白?”却止不住泪流。

这几下兔起鹘落,所有人都惊呆了。梁燕贞眺望二人深情坐拥、直视战场如无物,悲喜难禁,半天才发现关窍,急急回问:“那女阴人……怎么突然变好了?是不是岁无多那恶人又用传音入密,教她使什么阴谋诡计?十七郎,你快救救他。”

独孤寂摇了摇头。“不是传音入密。你没见他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女子恢复神智,没人比他更吃惊了。”梁燕贞一看果然是,益发糊涂:“那是怎么回事?”

独孤寂对医药所知,不脱武学范畴,答之不上,本能望向贝云瑚。少女抚颔沉吟:“奚长老的‘丧心结’之毒,本就得自怜姑娘,十年来未曾发作,或已自生抵抗,就好像某甲痘疮所生的痂皮,能助某乙抵御痘疮。怜姑娘经奚长老鲜血一浇,解了丧心结的箝制也未可知。”

痘疮乃瘟疫的一种,传播极快,几乎无药可解,又称“天花”。金貔朝的医者发现将痘疮病人创口上所结的痂皮,研磨成粉末后以秸管吸入鼻中,或取疮脓渗入皮肤的创口,皆可使他人生出抵御,免于染瘟。此后太医院皆设痘诊科,乃有“察痘章京”一职,专司防疫。

独孤寂一听就明白了,只觉她说得在理,无可辩驳,冷冷一哼。“你个丑丫头倒是懂行,连太医院的旮旯儿都教你摸透了。”

贝云瑚也不生气,淡淡反口:“瞧多了,道理总是相通的。你呢?奚长老不成啦,这儿没人镇得住场面,阴人眼看要占上风。若还袖手旁观,阳世如阴,普天冥照,早慢而已,十七爷待如何?”

“就凭这几个宝贝蛋?”独孤寂仰天打了个哈哈:“你不用激我。你许诺的那人,自己已成了坏蛋;你答应要救的村民,如今全杀红了眼,今夜过后,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日子。你问我待如何,这始兴庄、龙庭山关我屁事?爱杀杀去,杀得血流成河,本侯屁股上也不会少根毛,休想赚我白费气力!”

贝云瑚一耸肩。

“我也无所谓。借十七爷金言,爱杀杀去,干我的什么事?是我想多啦,以为这些臭虫满地爬,没的污了十七爷的眼,怎么也得受点教训;况且阳世冥照,染指的是独孤氏的天下,不曾想十七爷竟如此旷达,浑不着意,小女子自叹弗如,只能佩服佩服。”

·※··※··※·奚无筌眸焦涣散,怜清浅并著赤裸修长的玉腿斜坐,怀抱爱郎,不肯将视线移开,唯恐错失他渐趋浅弱的每次呼吸,直到四周跫音漫荡,逐渐包围收拢。

“深雪儿——”

“别这样叫我。”女郎冷冷回眸,侧身的曲线美得难以言喻,玲珑浮凸的浑圆椒乳,恍若象牙磨就的细腰,还有那扁扁的屁股蛋儿……“瘦”这个字在她身上完全就不是缺陷,反有一股仙气,透著不属此世的疏离,如自明月中来。

恢复意志之后,这种出离的气质益发鲜明,像是精雕细琢的玉像,被仙人撮唇一呵,忽有了生命。

“我同你不是这样的关系。”

岁无多拖着脚一瘸一拐地走近,涎脸笑道:“你若还记得……唔,看来的确没忘,我这儿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要还嫌生份,少时让大伙也都干一干,熟悉熟悉,自也是一家人。”一抓裤裆,被气刃划得狼籍不堪的绸裤上渲染更甚,如绽开朵朵蓝紫牡丹,他却毫不在意,笑得淫邪猥亵。

游无艺等也都笑起来。只曲无凝无半分笑意,在最远处率先停步,冷冷开口:“不弄明白她是怎么回事,光想着行淫取乐,莫非是嫌命长?奚无筌的血若能解去‘丧心结’,于我等说不定是最可怕的剧毒,你们只想肏屄!”

岁无多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一把火将尸身烧了,难不成灰还能弄死你么?留下咱们最亲爱的深雪儿,爱怎么研究便怎么研究,待兄弟们玩腻了,在重新埋入中阴土,试试她还剩几分阴人之前,你想开膛破肚,或大卸八块也行,用得着怕成这样?”

游无艺本欲抗议,岁无多却以迅厉的眼色制止。曲无凝听到能将女郎活活剖开后,差点抑不住笑意,整个人沉浸于亲手施为的欣悦,自未留意二人眉来眼去。

怜清浅未被丧心病狂的言语所慑,清眸环视四周,将逼近的每张灰白面孔看进眼里,冷道:“你们是病了,岁无多,我也不来计较。可惜我力有未逮,不能将你们一一制服,再寻求解方。为天下苍生着想,今日,只能请你们去死了。”

阴人们尽皆大笑,仿佛听了什么笑话般。

游无艺猛拍大腿,对岁无多笑道:“我见她也没怎么醒啊,只是疯成了别样。老大,都怪你不好,这等上货不肯与兄弟们同享,却让她去给疯子干,哪知解药一浇头,成了女疯子。”

岁无多原本豪笑不止,闻言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省悟,笑容一收,冷笑道:“你要打他的主意,未免异想天开了。你不过是我用来喂他的一块屄肉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他的老婆?”

怜清浅冷冷道:“将他唤来此间,看是听你,还是听我的?”

岁无多凝着她,嘴角越咧越开,模样已不似人,像即将食人的野兽,面上却无笑意,扬声道:“老二,她交给你啦。若不能让她像条母狗般哭着求饶,便换小师弟上。”游无艺大笑称是,乌影一晃,蝙蝠般卷风扑至;远处曲无凝冷冷抱臂,强抑著跃跃欲试,血瞳放光。

怜清浅仍保有阴人时的记忆,随着恢复神智的时间越长,思虑也越清晰。游无艺在奇宫弟子中并不以武功见长,但比起她来仍是高明许多。她本想激得岁无多召唤“那人”,搏一搏微小的胜机,可惜岁无多没有上当;低头凝视怀中爱郎,喃喃道:“筌郎筌郎,今日我随你去。九泉之下,再做一对恩爱夫妻。”

一人从天而降,信手一扫,将怜、奚二人推至一旁,挡在凌空扑至的游无艺之前,哼道:“你们屄啊肏的一通浑话,没见现场忒多小朋友么?”游无艺厉笑探爪:“找死——”语声未落,脑袋突然爆成一团黄白相间的血雾,身躯啪的一声落地,颈上空空如也,创口平如刀削,复遭火灼,连血都没怎么流。

那人活动肩膀,露出异常发达的犬牙,懒惫的笑容教人想掐死他。

“……这样埋回中阴土里,不知还能不能活?”却是向怜清浅问。

女郎注意到来人披头散发,一身陈旧蟒袍,双手间拖着长长的精钢细炼,说不清是贵人抑或罪人,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致意:“断首必死。多谢壮士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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