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阿爸说过一句话,叫做‘能者多劳’,他当时虽然讲的并不是今天遇见的这种事情,但,对于这四个字,我现在有些别的想法。”
林克己静静地看着她,神情上是很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既然做工可以多劳,那么,就应该多得。这才是公平的方式。”
她这样扭着头看林克己实在不舒服,于是搬着凳子转了个方向,叫自己能够面对他,“我们现在,每一个工位的月薪是一样的,但其实每一个工位的难易程度并不一样。像王大年他们做的这个活,其实就是把冷却好的香皂装箱,然后搬给卢妹打包装。这没什么技术性,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体力活。”
林克己同意她的这个看法,于是点点头。
“那么,既然只是最普通的体力活,是谁来做都可以的,甚至,不用特别学习。”廖婉玗在心里面将自己下面的话又斟酌了一番,“我想,这样的工位和工人,是不是可以有一个很基础的,不太多的最低薪资,剩下的部分按照多劳多得来处理。”
“勤快的,就能拿到更多的钱,不勤快的,我们也可以定一个最低数量,他愿意赚的少,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大家是心里是不是能平衡些?”
“可你怎么衡量每一个职位之间的最低薪资呢?或者是说,真的每一个职位都适合这样处理吗?”
林克己的两个问题一问出来,廖婉玗就怔住了,她蹙着眉头,嘴唇也抿的紧紧的,“这……我还没想好。”
林克己站起身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的想法其实很不错,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再多想一下,如果安排的好,是可行的。”
廖婉玗仰着头,听他这样说有了一点笑意,“嗯,那我在想想。”
他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已经各自回到位置上去做工的人,“现在眼前的问题是,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林克己说的没错,虽然她可以跟他说错在自己,但对厂里的工人们总不能这样讲。
辱骂别人不对,动手打人也不对,这两个人,总是要给一些惩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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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前的谢澹如,穿了久违的军装,灰蓝色的制服显得人很精神,乔敏芝就站在他身后,她打量了一下整身的衣裳,不满一地瘪了嘴。
“那点事情交给别人处理不行吗?你伤都没有痊愈,这时候逞什么能呢!”
谢澹如转身,拿起原本摊开在床上的一小叠报纸,指了指上面的新闻,“这还能叫小事情?”
乔敏芝瞄了一眼报上的内容,没说出话来,只是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走了。
谢澹如见她走了,自己也拿起帽架上的帽子和搭在沙发上的短薄呢披风。虽然现在的天气开始回暖,但他的伤势虽然好了许多,但按照孔医生的话来说,他虽然年轻,但这一两年接连手上,有损根本,衣食住行,各方面都要比原来更加仔细,才能保养回来。
冯志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时不时就要回过头来看看,谢澹如被他看得不耐烦,瞪了他一眼,他才终于减少了回头的频率。
“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
冯志清这会反倒不回头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小姐不准。”
“她懂什么?那些日本浪人闹了这么久的事情,政|府那边敷衍着不管,难道我们也是死的?”
冯志清转过身子来,面色为难地解释道,“他们都不管,我们也没有办法。大总统前几天还通电,说是要和平共处。”
“和平共处当然没有问题,但他们现在那叫和平吗?”谢澹如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动气了。
忽然来到鹭州的那些日本浪人明显是有组织的,他们成日里专门找各种鹭州华商的麻烦,每天成群结队的一个铺面一个铺面骚扰,开始还有人来出警,后来那些警察知道就算来也奈何不了他们,干脆装起了睁眼瞎。
这事情鹭州没有办法之后就报到了闽都督府警务司,警务司再往大总统那边报,最后也就落得个石沉大海般了无音信的结果罢了。
谢澹如因为住院,许久没有来过练军营,今日过来没有通知,大门口站岗的两个小兵明光是看见司机和冯志清,并没想到旅长来了,故而敬礼后照常站着,没有进去通知营里正在聚众赌博的人。
“压压压,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他站在走廊里,听到大会议室里传出来的声音,不阴不晴地睨了冯志清一眼,冯志清撒腿就要跑去通知里面的人,被他一抬手给拦住,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人都可以放轻了脚步,走的愈近,里面的声音也就听得愈真切。
“没钱了?没钱没关系,到老牛那打个欠条,下个月发饷了,在还也不迟!”
此话一出,响起了一阵哄笑声,才发了饷钱还不到十天,这就已经输没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桌面的骰盅上,
一群人围着会议桌猫着腰,眼睛死死地等着骰盅,口里念念有词,没人注意到谢澹如已经站在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