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子铭分别接过两块香皂,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之后整个人的表情都鲜活起来,他惊讶地挑着眉毛,看了看手里的香皂,又看向廖婉玗,“这味道是……”
廖婉玗来之前打听过他,知道他在南洋生活许多年,一定可以闻得出来,“没错,一块是椰子的味道,另外一块类似稻草香气的是金盏花。”
龚子铭这几年年纪渐渐大了,身体不如从前,已经许多年没有回过南方,椰子的清香也只能在脑海中回忆一下,今日忽然闻到,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一样,心里面有点激动。
他放下金盏花的香皂,双手摩挲着这快椰子皂,“这里面的颗粒是什么?”他在手背上磨了磨。
“这是椰子壳的碎末。我在制皂的时候可能想的有点多,试验阶段就做了许多的样品出来,有一些淘汰掉了,剩下难以取舍的也有十几种,后来,我去天津,偶然听说有人用丝瓜络来洗澡,我也买了一个试了试。”
“但是,您知道,鹭州并不盛产丝瓜,我就想,是不是有什么可以替代,经过记过几次的实验改良,最后选择了椰子本身。”
龚子铭觉得她想法真是新奇,别人在拼了命制皂挤进洗衣市场,她却在考虑人的洗澡问题,“可是,小姑娘,你要知道,南北方是很不一样的,人们的生活习惯也有很大差差距哦!”
廖婉玗以为自己之前说的不好,并没有获得龚子铭的认可,刚想开口继续解释,又听他说,“我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廖经理,不知道你们的‘嫦娥’价格怎么样?”
她听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来,打开后取出几张纸,先是递给龚子铭,再给了身边的胡飞飞,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龚子铭身后的洪韦元,站起身来给给了他一张。
纸张上工工整整地写了几行字,十足的明清闺秀风格,秀丽柔婉之外还有些许的刚劲明快,很有前朝的流风遗韵。
“这是我们目前所能够生产的几个品种的价格,诚如龚先生所言,南北方有许多的生活差异,所以,我并没有想过要将全部的产品都投放进上海这块市场。”
胡飞飞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直不曾开口,这会看了一眼廖婉玗手写的报价,忽然笑起来,“我没想到居然这样便宜,上一次你留在白浪那边的都被我抢走了,我回家跟洋货对比了一下,发现泡沫好像不太一样。”
廖婉玗没想到她真的能用,听她这样说也很开心,“我试过用不同的油脂,成分不同,泡沫也会有细微的差别。一般人很难发现,飞飞姐可真厉害。”
龚子铭没有听她们闲聊,认真地思考着廖婉玗的报价。
说句实话,若是没有胡飞飞,就廖婉玗给出的报价,他至少要在压三成,但此刻当着胡飞飞的面,他并不好讲那样的话。
别说此刻,就是过两日胡飞飞没有空了,不会再陪着廖婉玗来,他也不好意思同她压价。
“廖经理什么时候离开上海?”
廖婉玗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时间,不知道龚子铭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有定。”
龚子铭点点头,“那行吧,咱们抓紧时间,这两天我就叫人送合同到你的住处,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可以签一份合同。”
反正他的日化货品都是季度结算,合约也会注明最低的销售限度,他不介意给胡飞飞面子,叫廖婉玗的“嫦娥”进入他的百货商店销售。
反正,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买家就会对一个商品,给出最直接的评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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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澹如出院,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由于他坚决不肯做轮椅,冯志清扶着他慢慢地走下楼梯。
“旅座,要不……我背你吧?”
冯志清一说这话,就让他想起自己家那个病恹恹的大哥,他晦气地瞪了冯志清一眼,冯志清尴尬地笑了一下,开始自己找话题,“旅座还记得廖小姐吧?”
谢澹如下楼梯的脚步顿了一下,冯志清还以为他是走累了,也停下脚步,“现在可厉害了,都上了报纸版面了,说是什么,鹭州最年轻的女性企业家。”
谢澹如眯起眼睛,抬手遮住阳光,他不过病了一个多月,这外面怎么仿佛换了一片新天地似得。
冯志清见他没搭话,以为他是不感兴趣,“等会您回家了可别吓着,现在……家里头跟原来不一样了。”
谢澹如这时候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个不一样来,等到车子开进院子,停在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就蹙了眉头。
原本立在楼门口的一对石狮子,怎么就被刷成了金色?他古怪地看了冯志清一眼,冯志清无奈地摇摇头,眉毛一动,示意他进去看看……再说。
门口站岗的小兵见到长官回来了,精神十足的敬了一个礼,谢澹如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就进屋了,他实在是好奇,在有了一对金狮子之后,他家里还能有什么。
客厅里的家具被换了,换过的物品从天棚上的吊灯,到脚底下的地毯,简而言之就是,能换的都换了,就连烟灰缸那些小东西,也没能幸免。
乔敏芝的钱,都是马甫华的,谢澹如看着满屋子的新家具,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这些钱,为什么不给他做军费……
“旅座,我先扶您上去休息一下。”冯志清觉得,他很需要休息,毕竟,一屋子的金和绿,是个人都得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