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小厨房的门被敲响,门外的男人似乎是有急事。
林克己叫了声“进”,一个穿着粗呢西装的年轻男人就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廖婉玗,又看了看林克己,见林克己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也就大大方方地说了。
“英租界那边工人抗议,捕房那边人手不够了,戴刚电话求上门,想叫我们帮忙出面镇压。”
廖婉玗安安静静地听着,目光转去看窗户外面,但心里头还是忍不住奇怪,闹罢工怎么还能找个大学先生去帮着镇压。难道是要叫他去讲演吗?
林克己当然知道英租界为什么会有上万人集会,毕竟前几日,有个英国人同车夫起了争执,英租界的捕房不问青红皂白,就将那车夫给打死了,这件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群情激奋,今日他们自己兜不住了,倒是想起他林克己了。
林克己将手在白围裙上擦了两下,将刀子放回了砧板上,“廖小姐怎么看?”
廖婉玗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侧着头看他,“不懂,不好做评价。”
林克己耸耸肩,“无非就是我们自己人被欺负了,倒也不难懂。”
廖婉玗轻轻地点了两下头,“我阿妈一直叫我做人要和气,可我后来发现,一味的和气,不过就是自己吃亏罢了。”
林克己也赞同她的观点,“对和气的人和气就足够了。”他在水池边用香胰子仔仔细细地洗了手,然后将围裙系带解开,抱歉地对廖婉玗说:“不好意思,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
廖婉玗根本也不在意这件事,只让他有事就去办,自己是可以回家的。但林克己表示不放心,还是安排了人送她回家。
要说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或许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廖婉玗站在家门口的时候,面对那样的场景,要是没有早前来通知林克己游行事件的小顾先生,她还真是不知要如何处理。
绿色的房门因为年久,油漆看起来已经不艳丽了,此刻它歪在走廊里,放佛在诉说自己刚刚经过了多么粗暴的对待。
她站在门口,目所及之处,无一不是乱七八糟的,就连茶壶也被倒扣过来,仿佛里头能藏着什么东西似得。
小顾先生绕过廖婉玗,将整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廖姑娘,你要不要检查一下贵重物品?”
廖婉玗经由他提醒,仿佛才回了神,她往自己卧室里头跑,在对开门的木头柜子里找到了一个小布包,那里头是尤小妹仅剩的一点东西,还有就是甄顾当初借给她的钱。
“东西没丢。”
小顾先生从开着的柜子门后探出头来,因为屋子里飘散的灰尘,他用白手绢掩着口鼻,“你得罪什么人了?”
廖婉玗起初是想摇头的,可她头才微微一动,又僵住了。白秀珍算不算?拒绝了陈秉译又算不算?
她这样想完,自己也给否定了,真是他们两个,也不至于用这么激烈又龌龊的方式。
“你这家里不能住了,还有去处吗?”小顾先生似乎是气管不太好,一只在断断续续的轻咳。
廖婉玗摇摇头,目光缓缓地看了一圈被翻找的乱七八糟的室内,“我得等我弟弟回来,到时候在做打算。不行,可以先去住旅店。”
小顾先生不太赞同她的主意,他用空出的一只手指了指地上,“他们找什么你知道吗?我要是你,现在就去学堂接你弟弟放学,然后到林先生家来避一避,等到查明了原因,才能安心。”
“林先生?”廖婉玗摆摆手,“林先生每日还要去教课,我不能让这样的麻烦打扰到他。”
小顾先生这才知道,廖婉玗不晓得林克己是做什么的,还当他真就是个在鹭州大学教英文的先生,但,既然林克己没有说,他一个做小的,自然也就不能说。
“家澍小姐一定是欢迎你来的,你是小姐的朋友,林先生总不会坐视不理。他的朋友很多,总有人能帮你解决了这件事情。或者……廖小姐有更好,更安全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