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会,贾士贞说:“我一直在想,我们培训班安排的两次考察,你说美国的政治体制也好,行政管理也好,还有大型企业,你说人家的介绍我们能听懂多少?而依靠翻译……”
贾士贞摇摇头。
“是啊,早知今日,就不该把英语荒废了。”
贾士贞看看周光,欲言又止。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讨论这样一个太严肃、太重要的问题。
周光走后,贾士贞仍毫无睡意,看看手表,估计玲玲还没有睡,就给家里打了电话。
开始两天上课,还算轻松,贾士贞觉得夜里睡得总是不踏实,头脑总是昏昏沉沉的,培训班里有组织纪律性,一般不允许单独行动。星期六上午,贾士贞还没起床,一阵敲门声把他叫醒,一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急忙开开门,让贾士贞大吃一惊。原来是华祖莹。
在这一瞬间,贾士贞愣住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急忙拿过西服,往睡衣上套。
华祖莹还是那样美丽可人,只是看上去有些瘦了。
俩人看了半天,谁也没说一句话。华祖莹的目光在室内慢慢移动着,竭力平静一下自己,说:“你们也真的成了美国的留学生了。和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一样了!”
贾士贞笑起来了:“我们惭愧啊,你们用自己的血汗钱留心,我们是国家花的钱。”
华祖莹看看贾士贞,说:“倒时差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可我没想到你……”
贾士贞指指唯一的椅子说:“请坐吧,能在大洋彼岸的异国他乡见到自己国家的朋友,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何况我们……”
“应该算是人生的一大喜吧,‘他乡遇故知’。”
“真的没想到,咱们能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相遇。这段历史将载咱俩人生史册。”贾士贞看看华祖莹,“你瘦了,我可以想象得到,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你是多么的
艰难!”
“困难时期总算过去了,刚来的时候,老师讲课听不懂,有时一个晚上只能睡一两个小时觉。”华祖莹笑笑,“想想我们在上大学时英语也考四级、六级,出国考TOEFL、GRE、GMAT,可是真正到了课堂上,那些教授的讲课根本听不懂。语言这东西真是怪得莫名其妙!”
“是啊,连你都感到如此之难,我们这些人呢,可想而知了。”
华祖莹说:“你还没吃早饭吧,先洗洗脸,我陪你去吃点东西。”
“算了,我这里有面包,好歹吃一点,中午再说吧!”
“在国内你们这些人都是大权在握的领导,没想到到了美国过上这样艰苦的生活。”
“这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这可是花的国家的钱,人民的血汗啊,我们这几个月的培训,每个人少说也要二、三十万元人民币,二十八个人,加上翻译,以及其他费用,肯定要超过千万元人民币的。”
华祖莹惊叹道:“你不说,我还真的没想到,这样一算。真的了得!你说莫由省委还真的舍得花本钱,培养你们这些领导啊!”
“所以,我们得对得起人民币啊,你知道那是多少乡亲们创造的财富啊!”贾士贞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面包,坐到床上,大口地嚼了起来,那样子像一个小学生。
“听说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中国好多省都把有前途的中青年干部送到发达国家来学习,这些人有的早已当上部省级和市厅级领导。”华祖莹说,“我觉得,把这些人送到发达国家一方面是学习人家的先进科学管理,另一方面也是走出国门,见见世面啊!任何一个人因循守旧,故步自封是没有前途的。”
“过去我们自己称自己是文明古国,现在都到二十一世纪了,中国的每一个公民都要融入世界这个大集体当中去。有一段时间,我们国家忽视管理科学,片面强调学历,从技术人才中选拔领导干部,比如把心脏科医生选去当卫生部门的长官,这不仅浪费人才,也亵渎了管理科学!”
贾士贞看看华祖莹,虽然看上去消瘦了许多,但是依然还那么漂亮动人,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变,白皙而圆润的脸上透出粉色的红润,奶白色的小腰,罩衫将腰身束得袅娜可人,蓝色碎花长裤拖至脚踝。这是一个典型的东方年轻女性。在中国,像华祖莹这样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应该说正是享受恋爱、婚姻,甚至生儿育女的年龄,然而,她却在这个年龄漂流过海,飞到地球的对面,来到大洋彼岸,孤身一个女人面对许许多多的困难,但,这却是她个人事业中的一块重要的里程碑。
五
贾士贞一边换衣服,一边沉静在深沉的思索当中,像她这样的年纪,应当不折不扣地属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贾士贞匆匆跑过去拿起电话。
“喂……哟!是老大哥啊……”贾士贞握着话筒,看看华祖莹,“老大哥,实在太抱歉……真的!我来了一位朋友,一位小老乡,她孤身一人在美国留学,明天,行吗?反正咱们在美国的时间早着呢!”
“士贞啊,是不是那天打电话的那个女留学生啊!”周光的声音很大,华祖莹完全能听得清电话里的内容,她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却偷偷地注视着贾士贞脸上的表情。
“周大哥,你饶了我吧,真的很抱歉,你知道身在大洋彼岸的留学生,是何等的思念祖国,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吗?”
放下电话,贾士贞笑笑说:“祖莹,走,咱们找个地方,在国内我还从来没有好好请过你,今天我来做东。”贾士贞看着华祖莹,“咱们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呀,你对我,可是有知遇之恩……”
华祖莹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捂住贾士贞的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陡然间狂跳起来,满脸灼烁。
贾士贞感到这只柔软、丰满的手,像冰块一样寒冷,他颤颤栗栗了一下,怔住了。
贾士贞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一条紫色白点领带,出了宿舍楼,看看华祖莹,却不知道往哪儿走,华祖莹突然说:“你们不是有纪律吗,不能单独行动?”
贾士贞说:“那是出外,在学校里可以。不过,要不是你来,我真的不会一个人单独行动,因为我那蹩脚的英语根本不敢说,说了人家也听不懂,有了你这位大翻译,我一切听你指挥,心里踏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