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地藏菩萨的话,庄凡也很惊讶,他自看到这裴娘子,就见对方金光闪闪,耀眼的很,原本以为是对方背靠下午的太阳,阳光映照,此时细想,去原来是功德金光太盛之故?
庄凡不禁揉揉眼睛,难不成他穿越了一遭,竟然也变异了?
只是能看到功德金光,算什么金手指啊!
庄凡低头看看自己双手,没有亮光,再去看地藏菩萨,还是普普通通,再定睛看看裴娘子,喝,好大一个金色电灯泡!
亮瞎他一双眼睛了!
地藏见唐僧把好奇和疑惑都写在脸上了,不禁想起往事,失笑道:“圣僧觉得哪里不对?”
庄凡脸一红,不好意思的道:“我见裴施主金光闪烁,但观菩萨,与弟子自身,却没看出什么,故此好奇。”
地藏微微一笑,心中叹口气,暗道转世投胎,虽变得不像从前那么讨人厌,可爱很多,却把什么都给忘了,乃解释道:“你我二人,神光内敛,自是无法用眼窥探,只是这裴娘子身具功德而不知,功德浮于体外,圣僧自然看着觉得刺眼了。”
两人在这里讨论功德金光,那头悟空想了想,一拍手道:“是哩是哩!我知了!”
地藏笑着骂道:“你这小猴子,年岁不大,却又知道什么了?”
猴子凑到师父身边,贴身坐下,笑嘻嘻地对地藏道:“好菩萨,俺老孙在你们眼里自然是小小年纪,可我好歹也在这人世里受过苦哩!一般二般的事,倒也能琢磨个通透!”
庄凡爱怜地摸摸猴子毛嘟嘟的后脑勺儿,地藏面色也和蔼很多,道:“那你今日就替我们,给裴娘子讲讲这功德金光的来历吧!讲得对了还则罢了,讲得不对……”
悟空笑嘻嘻跳到地藏案前,道:“讲得不对,俺老孙任罚!任罚!”
于是地藏又叫裴娘子坐了,众人听大圣细讲端由,那白骨也悄悄地凑近了些,只是不敢往裴娘子那里看,只低着头,支着耳朵细听。
大圣也不卖关子,便道:“说起来,这白骨之所以能死后不去投胎,魂魄凝聚在白骨之上修炼成精,不过是心中深深地记挂着他娘子的临终之托,想要找到他们女儿的尸骨,这事,乃成了他死前心中大愿。”
听大圣说起往事,这对前世夫妻均心中剧痛,白骨深深地底下头去,干枯的骷髅流不出一滴泪,那裴娘子扭开头去,面容冰冷,却仍红了眼眶,眼中盈满泪水,强忍着没有掉落。
大圣也不去安抚这两人,仍旁若无人地继续道:“白骨心愿不平,不入地府,自此之后,他便在这人世间游荡,只是他自觉自己战死时的容貌太过骇人,便化身为他夫人的样貌,又以他夫人的之名自述其身,在这许多年间,不仅掩埋了许多孩童的尸骨,又收了这许多的惨死夭折女童在麾下。”
大圣道:“白骨不仅收拢了这些怨气冤魂所化的小骷髅精,还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予她们归宿,予她们心安,予她们幼时欢乐,日复一日,化去了这些小骷髅精身上的戾气怨气。”
猴子一指那些在安魂香香气缭绕下或是昏昏欲睡,或是静静发呆,或是默默玩儿游戏的小女娃子们,断言道:“到如今,除了几个新来的,白骨洞中这些女娃,灵魂已经恢复纯净,即便不去投胎,继续修炼,也能做个小小的纯净无垢的妖精了,到时候若有机缘,天生地养,虽不能飞升天庭,做个小小地仙倒也是行的。”
庄凡听到此处,一皱眉,心道:“既然连这些孩子都能被天地所容,也有正路可行,光明坦途就在眼前,怎地白骨就要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呢?”只是猴子还没讲完,他也没出声。
大圣继续讲到:“不说白骨年年掩埋的流离尸骨,便说他将这许多冤魂厉鬼引上正途,上天若不降下大功德,那真是说不过去了。”
白骨没想到自己竟能得大圣如此赞誉,只是他终究觉得自己生前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女儿,心中只觉得越发羞愧,把一颗大大的骷颅越发深埋下去,只是如今他碎骨支离难以支撑,头低得太过,咔嚓一声,颈骨竟然断了,一颗大头,连着头盔,哗啦啦一声坠地,咕噜噜顺着倾斜的山路滚得远了。
裴娘子听见声音,扭回头来看,不仅唬了一跳,起身欲追,倒是地藏反应的快些,袍袖一卷,把那骷颅连带着头盔都收了回来,轻轻地放在了白骨胸腔之上。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白骨想起身道谢,却被地藏定在当场。
庄凡擦擦汗,也道:“你莫动,莫动!”
若是就此散花,可如何是好,这也太朽了些。
悟空见白骨被定住,跳过来看了看他,拍拍胸口,道:“你激动个啥!可吓死俺老孙了!”伸手想戳,却又没敢。
地藏赶紧道:“悟空,别去扰他,你过来接着讲!”
大圣连忙抱拳告饶,继续讲道:“这许多年,白骨一心守护惨死女娃冤魂,他所庇护的小骷髅精也真心敬爱他,回应了他的庇护,若是白骨自己受了这许多功德,他只怕早就立地成仙了,不说别的,一个小小的守护神,也是做得的!”
大圣凑到地藏菩萨身边,问道:“菩萨,俺老孙说得可对!”
地藏王菩萨赞许地点点头,道:“说得不错!若按此来看,白骨确实可做得个守护神!”
裴娘子忍不住道:“那这功德……”又是如何到了我身上?他又怎么会这样?
大圣回头看她,笑嘻嘻道:“只是啊,白骨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不仅化身为夫人样貌,以夫人名号行事,心中又一直坚信自己在完成夫人的愿望,年久日深,这已经成了他的信仰。若是夫人已经转世投胎便罢了,只是夫人偏偏去了地府,做着与白骨差不多的事情,天道追根究底,到底,把这份功德算到了你头上!”
猴子凑到愣怔怔的裴娘子身边,一指定住不动的白骨,道:“你那丈夫,已经成了你的信徒哩!所有功德,顺着信仰之力,一一转到你身上,半点不留哩!”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道:“若只是如此,他存不下功德,倒也不会落得今日得下场,但是却偏偏,他这信仰得不到回应,他庇护了别人,自己无法成神,却又得不到自己所信仰的神灵的庇护。他毕竟不像那些女娃一样,年纪小,无忧因果报应在身,若果你还记得的话,你那丈夫,他是在战场上,血战而死的哩!”
庄凡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又止不住担忧,也去看裴娘子。
裴娘子一张冷面,煞白无色,嘴唇颤抖,暗道,是了,沙场死战之人,杀人无数,均业力缠身,无论是哪一方的将士,死后若是无人超度,无人拜祭,无人诚心祷告,终究为天道所不容!
魂飞魄散算得了什么,如若他当年去了地府,只怕还有红莲业火,要烧上一烧,那时痛入骨髓,深入灵魂,比较起来,倒是魂飞魄散还要更轻快些……
只是生前他赤胆忠心,为了家国血战,流尽最后一滴血,又何至于此,受此结局呢?
裴娘子终究怔怔地,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