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不知道为什么李阿姨看起来更难过了,见陆早早还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颇有些艰难地扯了下嘴角笑了笑。
到了医院,做完CT检查之后发现确实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肤表面确实摔得有些严重,医生重新消毒之后进行了包扎,开了一些简单的药,并叮嘱尽量不要碰水,等真正恢复好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也不要做什么激烈的体育运动。
“我就说了没事吧,李阿姨你放心好了。”回去的路上陆早早还在想着劝李阿姨千万不要担扰。
李阿姨点点头,又一直嘱咐陆早早其他的事项,断断续续地说了大半路。
等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早,但夏天白昼时间长,外面依旧有些亮色,夕阳已经完全褪去,天色是很厚重的灰蓝色,霓虹城市的灯光已经闪耀夺目地开启,居民楼的灯光也稀稀疏疏地开始亮起。
陆早早被李阿姨搀扶着下车,然后刚好看见陆清婉在外面散步,双颊被傍晚燥热的温度蒸得发红,额头上有一些汗,看样子可能在外面闲逛很久了。
陆早早那瞬间有些不可思议,想着陆清婉应该是那种非常讨厌燥热夏天的人,其实一年四季每个季节应该都不算喜欢,大部分时间陆清婉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都不太常跟人出去社交,除了偶尔跟陆家人一起或者单独跟陆识卿出去。
不过别人热情邀请的时候陆清婉通常都不太会拒绝,很好脾气地笑笑就接受了。
很巧合的是陆清婉此刻似乎散步也散完了,所以也朝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像是要跟她同频率地走进去。
陆清婉目光非常平静地直视前方,太过坦然的视线让陆早早一时间分不清陆清婉到底是在看路还是在看她的脸,就这样互相对视了好几秒,还是陆早早先移开目光,转头冲李阿姨说了一句走吧。
陆清婉眨了下眼,很快加快脚步,看着陆早早的视线进入另外一栋小别墅,然后消失不见了。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了好几秒,陆清婉才终于流露出真实面目,分外不耐又烦躁地啧了一声,心里头淤了一团火,又无从发泄的感觉。
刚刚去外面走了一圈,看见路边的血已经被太阳照成了暗褐色的一滩血迹,有些已经融入到路面的沥青缝隙之中去,陆清婉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这块地面看了几十秒。
一边想陆早早怎么会突然在这种地方摔倒,还摔得那么严重,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一边又想立马把这片地方全他妈铲掉,换成柔软的长毛毯。
想着想着,愈发不耐烦起来,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什么破天气,热死了。”
回去的一路上陆清婉脸色都算不上太好,面无表情地沉着一张脸,眉眼冷凝着像是结了一层霜,上楼的时候看见沈熹言往楼下走,两人擦身而过,她也懒得分出精力虚与委蛇一下道声好。
还是陆识卿在她背后叫住她,“清婉,怎么一回来脸色就这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清婉舔了一下嘴唇,深呼吸了几秒,才终于摆弄出点笑意来,转身面对着陆识卿,“没有啊,只是刚刚出去逛了一圈真的太热了,我现在想赶紧回房躺着。”
“好的,那你注意不要把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不然大夏天的感冒了可不好受。”
陆识卿语气从头到尾都是一以贯之的温柔和关切,看见陆清婉郑重地点了点头做出保证之后又询问了下,“期末考完试之后要不要出去玩,大哥公司有事可能不能陪你,你可以叫上要好的同学朋友陪你一起,虽然什么地方都行,想好了跟大哥说,我叫秘书提前给你定酒店航班和规划行程。”
“不想去的话,就去家里那个山庄待着避暑。之前你说那里有些无聊,现在给你建了一个小型的游乐场,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陆清婉看着他大哥的面容终于扯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来,眉眼冰冷的躁气稍稍缓解了一点,“知道了大哥,但是我现在暂且还没想好,等考完试之后再说吧。”
“好的,那你先上去休息,大哥不打扰你了。”
等陆识卿离开之后,陆清婉嘴角的笑容还僵在脸上,过了会儿,慢慢地趋于平缓,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平板上还有一些珠宝的图片,底下的拍卖售价高得吓人,有些是品牌为了专门纪念周年而做的,有些是一套珠宝系列里最出彩的那套,陆清婉手指在照片上左右翻动,本来是想先挑选一下要给陆早早八月中旬生日选购的礼物。
看来看去,没看见什么合适陆早早的,索性把页面关上了。
等到时候再选一些更好更适配的。
洗澡的时候陆清婉又摸了摸肩胛骨上蔓延开来的一片伤疤,凸起的,跟周边平滑的皮肤一点都不一样,有十分粗糙的触感,像是某些动物粗陋的皮。
她捋了捋自己被水打湿的两边头发,然后沉默地站到镜子跟前去,抬手摸了一把镜子上朦胧氤氲的水汽,然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的眉眼和伤疤。
陆清婉记得受伤的时候自己很崩溃地哭了,但哭只是因为太过幼小的自己还无法忍受这样的疼痛,并不是因为伤心难过,真要说的话,她当时或许是庆幸和开心的,因为受伤的人并不是陆早早。
当时伤口痊愈的时候这块皮肤总是很痒,痒得分外令人难受,陆清婉总是忍不住上手去抠,然后又把受伤的那块皮肤抠得血淋淋的,透过纱布浸染出来。
陆识卿那时候就经常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陆清婉床前守着她,发现陆清婉又想要抠伤口的动作就轻轻地拉着她的手,然后轻轻给她的伤口吹气,一边哄着陆清婉一边给她讲童话故事,直到把陆清婉哄睡着。
陆清婉当时还是很想见陆早早,想跟陆早早一起睡觉,闻着陆早早的味道才总是令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不过她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年幼稚嫩的陆清婉也就是从受伤的这一天慢慢跟陆早早疏远,学着逃离、学着缄默不语、学着藏匿起自己的情感——
因为她发现偶然做过的一次梦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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