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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的地方在吻合,先要找到合适的供体血管,在尽量不损伤周围神经和血管的情况下,把供体血管仔细地缝在动脉上。因为缝合时,会把血管短暂夹闭,所以操作有时间限制,缝久了,脑供血供氧不足有后遗症,缝快了,吻合线松动,做了无用功。
杨浔在洗手,同时粗暴地把手术中每个细节都拉出来复盘。他必须提前开颅前确定手术的节奏。哪怕是他这样的医生,也无法在手术中时刻全神贯注。训练的意义就在此,手会比脑子动得快。
但总会意外发生,脑科手术中容不得失误,一错手,人生的天平立刻摆在眼前。天平的一端是他的职业前途,另一端是患者的生命。
一开始林天恩的手术很顺利,找血管,取血管,缝血管。杨浔缝合前给自己定的时限是五分钟,但他是熟练工,四分钟不到就缝合完了。
变故发生在收尾阶段,血管吻合支撑扩展器取出来的一刻,缝合接口裂开了,血管上还被戳出个新口子。
杨浔也是一愣,不禁疑心道:不是我手抖吧,怎么会这样?是张怀凝的话让我分心失误,还是她的血管真的非常脆弱?
接下来是经典的炸弹时刻。
动作电影里经常有这种桥段,主角被迫拆炸弹,不得不在两根线里选一根剪断。选对了,皆大欢喜,爱人扑进怀里拥吻。选错了,尸骨无存。不过一般合家欢电影不会有悲剧结局。
现实可就残酷多了,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夹闭动脉,用野马脱缰一样的速度疯狂缝合,临行密密缝。但夹闭的时间过长,可能会出现血栓或是不可逆脑损伤。林天恩活着下手术台,但是说不出话来,歪着头流口水。
要么不夹闭动脉,能缝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就等她自己的凝血因子起作用。大脑的功能健全,但血流多了,人就没救了。
拆红线,选第二个方案。没时间惊慌失措。杨浔察觉到器械护士都紧张得僵直了。手术室里出暴君,此时此刻就该专断独裁,再慌也不能显露,否则整个手术室都乱了。
杨浔道:“别紧张,小问题。我处理一下就好了。还不用叫主任。”他不自觉用上命令口吻,“听好!先别放开远端的夹子,时间还来得及。”
张怀凝:杨浔是一只可爱的萨摩耶串串,别怕,他不会咬人
檀:首先,这不是萨摩耶。你看他那冷酷的眼神,邪恶的嘴筒子,他是狼狗串串。等你一转身,他就要来扑咬我了。
杨浔:(和善的狗狗歪头)
第14章要是你讨厌我,我会死翘翘的
现在是听天由命时刻,杨浔立刻给两个口子各补上几针。如果缝合的手法合适,线本身的张力会收紧血管,原理类似于扎蛇皮袋。虽然会耽误搭桥的后续效果,影响血管充分充盈,但也顾不上太多了。
缝完比预期多拖了半分钟,他才松开动脉瘤夹,如果运气好,不会形成血栓。
如果运气不好,这就是第一个死在他台上的病人了。具体流程他还是清楚的,通知家属,封存医案,必要时对簿公堂。
专打这类官司的律师可不会客气,会揪着手术的必要性反复逼问,“就算患者不做手术会死,也不代表一定要做手术,万一患者就想用一个完整的脑袋下葬呢?”
杨浔笑了一下,他就是这样的性格,生死危机的时刻最平静。面上不动神色,但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按着脉搏数秒,打开了动脉瘤夹,吻合口还算通畅,能形成有效血流。那两个潦草缝合的口子也只有少量出血。
他等待了片刻,血还在继续流,林天恩的血压开始降低。器械护士想要出声提醒,杨浔却抢先道:”问题不大,再等等。”
紧接着,血就止住了。血压回升时,他听到了身旁护士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临近结束时,杨浔照例拿开纱布,翻起林天恩的眼皮观察瞳孔,一切如常。旁边护士感叹道:“杨医生真的很稳,都不怎么紧张。”
“辛苦了,也谢谢大家配合了。”杨浔不置可否,换衣服时他才发现,自己后背止不住的汗,连内裤都湿了。
出了手术楼层,杨浔在走廊碰见张怀凝,她正靠在墙边等他,问道:“手术还顺利吗?”
杨浔笑道:“哈哈,差点完蛋,多亏我改跟我妈姓,我死掉的老妈在地府疯狂给我托关系,所以没事了。”
“别太迷信,能顺利过关,是你的实力。有一句话,我刚才就想说,但我怕影响你手术,就等到现在。”
”现在说吧。”
“我的回答是拒绝。我帮你不是为了求回报,更不是让你用爱情回报,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一些。如果没有檀宜之,我或许会爱上你,但现在真的发生了很多事。你没必要在我这里苦苦纠缠,去过你的大好人生吧。”
她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你说得对,我没有谈情说爱的闲心,到现在我还是很恨。但我不知道该恨谁。我都没办法恨那个卡车司机,他都去坐牢了,是为了给家里多赚钱才跑长途,为了省钱才没换胎。檀宜之很脆弱,让他承担我的恨意,他是真的会死翘翘。而你一向很坚强。”
“我也只是迫于生存的坚强。那我的另一个提议呢?”杨浔道,“你可以只是玩玩我。”
“我还没那么无耻。”张怀凝轻轻叹了口气,道:“曾经你明明有机会的,为什么不说?你没有什么解释吗?”
“你就当我是懦弱吧。”
“真是受不了你。该聪明的时候装傻,真傻起来还挺聪明。”她的手伸进杨浔的白大褂,摸到他后腰,顺手就把他衬衫的下摆掖进裤子里,“下次再不好好穿衣服,我就当你在勾引我。晚安,杨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