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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当然没那么大的能量,不至于让他彻底失业,目的是让他的那套房子断供,月供七万八拖他半年就够捉襟见肘。
生怕檀宜之不说自己的难处,舅舅特意打来电话,道:“都说最好的前夫是死掉的前夫,你既然开展了新感情,肯定不在乎之前那个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
张怀凝道:“万一我是呢?”
“太不幸了。你手边有那么多流动资金吗?要不找我借点吧,我和你凡事都有商量。”
“舅舅人真是太好了,我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怀凝只得和杨浔商量对策。杨浔问道:“我只知道那套房上杠杆了,但不知道贷了多少,你说吧,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还剩一千多万房贷。”
“那个零头也有不少吧。”
张怀凝苦笑着默认了,杨浔干笑两声,“要是他嫌开网约车丢份,我介绍他去夜店跳舞吧。”没再说什么,他回房间拿计算器,又丢给张怀凝一个,两人连夜算钱,掏空存款能借给檀宜之多少。肯定不够,公立医院的医生又不是印钞机。
另外一条出路是檀宜之卖房,但按现在的价位,至少折损三分之一,他白干十年,还未必能马上找到买家。
杨浔想到剩下的出路是找姨妈借钱,张怀凝断然拒绝,“檀宜之说到底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对他那么好,当心他嫁给你。”她打电话叫舅舅的司机来接,“我来处理吧,我要去玩阴的了。瘸子不给人活路,他也别想好过。”
第81章就算我落泪,也仅仅是一滴泪
张怀凝赶到舅舅家时,刚至黄昏。灯开得不亮,人模糊的影子倾倒在地毯上。
舅舅并不意外她赶来。天冷,他只披着件羊绒薄衫,极尽苍白,唯眉宇间的野心灼烧得鲜明。
她装得漫不经心,先问过好,又蹲下身与狗玩弄。但舅舅不吃这套,直接道:“现代人实在把规矩看得太重。其实吧,你前夫征信坏掉,房子被银行收走,日子也能过的。要么赔掉一千万,钱财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张怀凝道:“舅舅能不能支援些,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借给我。”
“我没那么大方,除非……”舅舅走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接受一份新工作,我预支工资借你,也算全了你这份旧爱难忘的心。”
“我不会牺牲理想来搭救他的,也不是旧爱难忘,是你欺人太甚,我从来没惹过你,你一定要来硬的。那就抱歉了。”张怀凝掏出一个药瓶,轻轻搁在桌上,“这是阿托伐他汀钙,配合小剂量的地塞米松,是治脑血肿的药。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每次看你,你都在这里休息?为什么你最近不太处理公事,也不出差?为什么舅妈反对你,却愿意这么容忍你?凡事总有代价,有得必有失,这是你教我的。舅舅您天资聪颖,算无遗策,从遗传来看是一种突变,从神经科学的角度看,你的血管可能比常人细,又有癫痫。天赋的代价就是健康。你根本不能太操劳。
你脑出血了,推算应该是六七月。你选了最保守治疗,等着局部血块自行吸收。只是吃药,在别墅静静修养。这就是你怀疑人性的代价,无法相信别人,所以事必躬亲;凡事总做最坏打算,出手狠辣,就处处树敌。你不敢住院,更不能让外人知道你病了。多疑的代价就是永远不能放松,只能赢,不能输。”
“你威胁我?”
“对,各退一步吧。舅舅你借点钱吧,我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公布出去,一个医生的诊断还是有说服力的。”
舅舅嗤笑道:“噢,那你去吧。”他甚至没正眼看她,随手丢了一个球给狗。“公布?你对谁公布?公司的股东你认识吗?我的主要对手你知道是谁吗?难不成你要在我公司楼下贴大字报吗?可惜百分之八十的员工不认识自家老板。”
张怀凝被打懵了,她承认自己来得匆忙。
“来一趟也难得,舅舅再给你上一课吧,好人有一种误解,以为自己一使坏心眼,立刻就做成坏事。不是这样的,使坏是要天赋的。你没那个本事,回家抱着你男人们哭去吧。”
“我确实谁也不认识,但我很了解你。我赌你能从父亲手里接班,肯定不是正常流程。你赌你父母防着你,就像你防他们。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既然舅舅说她像他,那她就以己度人。假设是她病了,并不怕让冷医生知道,却会迟一些告诉父母。
舅舅还是平静,道:“好啊,你去吧,要我让司机送你吗?”
“不麻烦了,我自己过去,我还记得路。对了,我很好奇问一个问题,舅舅有没有想过,当你死的那天,有没有人会为你流一滴真心的眼泪?”张怀凝起身告辞,装得轻松,心里也没底。才刚走到正门口,就听到重物翻倒的声音,紧接着是狗叫。
舅舅昏倒了。
张怀凝慌了,有片刻还以为是他装的。舅妈下楼来,镇定自若才更像个医生,与她一人一边把舅舅架起,熟练叫上司机往医院开。去的路上,舅妈还探了探他的呼吸,表情是习以为常的麻木。
舅妈原来旁听了他们的对话,对张怀凝道:“他刚才唬你呢。你多说几句说不定给他气得再出血。”
“……不至于吧。”张怀凝吓得用气声,“舅妈怎么如此平静?”她观察舅舅的情况,时刻准备心肺复苏。
“他活该,我活该,半夜惊醒我都拿纸巾测测他还有没有气。有的爱人会变心,我的男人会变凉。谈爱嘛,作死的平替,还有什么可说的。”她没指明是谁自找烦恼,或许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