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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日将要离开洛阳,玉佩我自会为你取来,咱们便就此别过。
以她的性格,多半是会遵守这个诺言,就算人已经离开洛阳,也许也会想办法把那块玉佩交还他手中。用两张假文牒换回了家传玉佩,对于一场萍水相逢来说,天下只怕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可是……
宁昀微微抬起手,抵在眼角。
指尖的水珠流过脸颊,仿佛一缕不请自来的北风,把胸口仅剩的暖热也带走了。
他为什么还在这场雨里奔波?
谢萦每一夜在洛阳城里来去自如,自然有她隐匿行迹的办法。此刻她早已不知道还在不在城中,就算她在,洛阳城中千万座房屋楼宇,他不可能一一翻过,在雨中迟迟不肯回去又有何意义?
在不断滴落水珠的眼帘里,宁昀望向黑暗幽深的街巷。
在这双眼睛中,黑夜与白天无异,每一缕风和水流的痕迹都异常清晰,所有的细节,都是平铺直叙,一览无余。
可是七丈方圆的洛阳城里,他看不见一个已经离开的人。
沙沙的雨声中,这失魂落魄的行人忽然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早该知道,她总是会走的。
就像七岁时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那样,十年后,他又一次在突然之间失去以为自己仅剩的一点光亮。
其实谢萦与他有何关系?他知道她的起居爱好,了解她的性格和习惯,有许多短暂的瞬间以为自己离她很近,但他其实对这女孩一无所知。两条轨迹从相遇时开始,就注定交错而过。
就算她没有不告而别,他就真的能把自己的过往对她和盘托出吗t?他敢告诉她自己是谁吗?
他不能信任任何人,天地之大,也早就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少年苍白的手指捂在眼眸上,一时间无声地大笑,笑到肩膀发抖,脊背一时都微微弓起。
就像当年爹娘将年幼的他抱去给高人看过时,高人曾极忧心地说过,此后的一生,他注定漂泊动荡,孤立无援。
也许是因为弯下了腰,胸膛前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硌了自己一下。宁昀低头,发现那是自己买下的那柄红牙梳子。
此后他再也不需要这柄梳子了。
按在红牙梳上的手,骨节已经因为用力而绷得几乎发白,仿佛带着将它从中生生掰断的力气。宁昀望着这柄梳子,幽绿的眼眸中,目光一时变幻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