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好一会儿,很肯定的说,“不认识,不过他长得挺像一个人。”
心下一紧,我问,“谁?”
她想了想说,“老厂的厂长,陈实。”
我如遭雷击。
陈实,姓陈的,我妈害死了姓陈的……
我掩住心底的震惊,只听老太太娓娓回忆道。
陈实这小伙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法国留学生,我们最厉害的一任厂长。如果他还在,现在厂子不可能这样,他脑子多活泛啊。
这儿原本是个衬衫厂,只有三百多名职工,陈实接手时企业频临破产,年产四五十万件衬衣近一半堆在仓库。
老工人的退休金无处可支,被逼得走投无路,陈实就大刀阔斧搞改革,一出手就是几大“班斧”。
首先学农村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在车间实行了“联产计酬制”,做多少拿多少,上不封顶,下不包底,简单概括就是打破大锅饭。
再就是抓质量,做坏一件衬衫要赔两件,没人敢不把质量放在第一位。
三是规定请假不发工资,若真生病要由他来决定是否补贴,当时“泡病假单”在企业中很流行,即使在企业生产最繁忙的季节出勤率也只有八成,而真正生病的不到“泡病假”的三分之一。
四是每年要开订货会,邀请全国各地百货商店的负责人到青口来,吃住行由厂商全包,每年大约要花上万元,这在当时已是相当大的数目。
五是打响衬衫牌子,他常说,靠牌子吃饭可以传代,靠关系吃饭倒台,这种思想在当时看来可以说是很超前了。
六是要讲工作效率和速度,他当厂长的几年,员工人数翻了三倍,企业利润每年以50%幅度增长。
当时厂里最漂亮的姑娘叫谭莹,是厂里的会计,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生得如花似玉,追她的人能从厂里排到巷子口,可她只看得上陈实。
两人后来自然结婚了,郎才女貌,原本好好的一对,陈实却遇到个更加年轻貌美的女人,就犯了作风问题。
谭盈受不了上吊自杀,陈实被猪油蒙了心,不管妻儿和那女人私奔,结果出了车祸。
为保护那个女人,陈实护在那女人身上,失血过多而死,但那个女人还好好活着,只是听说后来疯了。
我们谁也没见过那个女人,陈实到死都护着她。
只是可怜两个孩子,陈铭和陈望都还小,兄弟两没人照看,吃了一年百家饭才被人接走。
从老太太家出来,天地突然暗下来,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置身于黑暗的我想吼,可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一样,无法发声,只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像有什么重物压在心口。
我想跑,想尽快离开这个黑暗之地,可是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根本无法迈步。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向前一仆,感觉自己在向无底的深渊里掉。
掉啊掉啊,怎么也落不到底,我希望能触到底,可是粉身碎骨的感觉始终没有到来。
我忽然间又发现自己走在满是荆棘的荒野,那些长长的刺让我无法迈步,想要拨开荆条,那荆条却疯涨,将我刺穿。
我绝望的呼喊,前面出现了一个人,那身影,那面孔,那笑容,好熟悉……
他脸上是痛快的笑,“你也有今天,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贱人,水性杨花的贱人……你以为我爱你吗,别傻了,我只是想复仇,仅此而已……”
啊!
我惊叫了一声,从恶梦里醒来。
这是我的房间,床头有日历,我看了一眼就明白,我已经睡了三天。
见谭粤铭端着一碗汤走进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满眼担忧,“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我茫然的看着他,“我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