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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挑滑车高宠成花脸(第3页)

前面说了,南园戏班是朝廷养着的戏班,遇上一年三节和其他庆典就去演出,宫里人叫应承戏。前来观看的多是宫里的人,上至皇帝太后,下至皇后嫔妃,都是丝毫马虎不得的主。他们高兴了说声赏,铜子碎银甚至整锭的银子只管往上扔,铺一戏台也是有的;不高兴了说声给我长记性,拉下去就打屁股,也不说打几下,直到喊停才停。所以前次张贵人宫里演戏飞枪的事确实吓死人,不是马司房临时救场掩盖,不是张贵人没看过这出戏,那就是给我长记性的事了。

过了些日子,内务府交代下来准备上演《挑滑车》。这是一出老戏码,南园戏班的保留剧目。我慢慢知道一些戏班常识。比如像这类老戏码,内务府点了就得立刻开始排练,因为角色可能有些变化,特别是主角要是变了更得重新编排,不然其他角色不好配戏。安排角色叫派戏。这是马司房的事,其他人替代不了。以前有个派戏的笑话。派戏人不熟悉戏码,把《界碑关》排在《罗成叫关》前面。老戏迷看了哈哈笑,说罗通既然在《界碑关》里已经死了,怎么又在后面的《罗成叫关》里活过来?而且只有三岁。这叫前后矛盾,让人转不过弯子。

马司房派徐亮演《挑滑车》里的高宠。高宠是岳飞手下的一员虎将,使一杆碗口粗虎头枪,武艺精湛,力大无穷。牛头山战役,岳飞与金兀术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高宠单枪匹马下山助战。金兀术招架不住,回马飞奔。高宠纵马杀得金兵人仰马翻。金兵从山上推出铁滑车阻挡高宠。此车每辆重千斤,加上从山上滚下来,惯力力大无比。高宠见车就挑,接连挑翻十一辆,待挑第十二辆时,座下战马吐血卧倒,将高宠掀翻,高宠落地被铁滑车碾死。

徐亮是南园戏班第一武生,饰演高宠是他的拿手好戏,所以接了《挑滑车》并不紧张,只是有些日子没演这角色了得练练,便在马司房指导下与大家练起来,不几也就熟了。到了演出这天,是宫里的端午戏,光绪皇帝偕同西太后等后宫各位太妃嫔妃前来观看,上演的剧目除《挑滑车》还有很多戏码,比如《瑞雨丰禾》《灵筏济世》等,但内务府说了,西太后就喜欢这出《挑滑车》,好好伺候。

这天一大早,我和戏班所有人照例赶车、挑担、提箱前往宫门口等候,被重华宫太监接进去,逶迤东行,来到重华宫东侧漱芳斋一个偏院歇息,准备上台。马司房等人多次来这儿演过戏,熟知这儿的情况。我就一路问起,得知漱芳斋是明朝永乐年间修建的一处建筑,清乾隆帝即位后改乾西二所为重华宫,将头所改为漱芳斋,在院内增建一座露天戏台和一个室内戏台,作为重华宫演戏之所。

马司房叫人拆卸行头,带胡琴师几个人出偏院去看戏台,我跟在后面长见识。我们来到露天戏台。马司房一一指给我们看说:“瞧好呢,这戏台叫亭式建筑,黄琉璃瓦,重檐四角攒尖顶,风格高雅,再瞧戏台上有楼,天花板上有天井,演神仙剧就从天井往下放井架辘轳,再瞧这儿最绝啊,台板下有四眼水井。”我十分惊讶,跑台板下看了果然有四眼水井,问马司房:“宫里讲究啊,用水多方便。”马司房说:“不是用水方便是水井有共鸣,唱腔听起来特别回旋委婉。”大家哈哈笑。

我问皇帝太后坐哪里看戏。马司房指着戏台对面的建筑说:“瞧那儿是漱芳斋的正殿和东西配殿,与这戏台正好成院落。皇帝太后在正殿看咱们演出,嫔妃娘娘、皇亲国戚坐小院环廊看戏,离咱们远着呢。”

准备就绪,戏班伶人场面管事一干人都在后台候着等传话。不一会,漱芳斋太监小跑上台来说开戏。马司房答应是,立即叫钱管事、鲜管事开戏。鲜管事管前台,就急忙招呼胡琴师上去。胡琴师就带着笛子、唢呐、笙、南弦子、月琴、大锣、小锣、堂鼓等全堂乐器自个儿提凳鱼贯而出在台边上就座。钱管事管后台,就冲一伙整装待发跳加官跳财神的伶人说准备上场了啊,又对孙捡场说门帘挑起来点啊别出不去啊。孙捡场负责挑门帘,已候在帘子边答应声“知道了”,转身做鬼脸。

马司房掀帘探头看看下面,回身冲鲜管事说:“起呢——”鲜管事便冲正往里面张望的胡琴师做打鼓动作示意开始。胡琴师便踢一脚鼓手。鼓手便咚咚咚一阵乱锤。大锣小锣跟着哐哐乱敲。我问身边钱管事:“没敲到正点上啊。”钱管事说:“这叫开场锣鼓乱锤。”这会儿鼓手突然有规律地敲打三下,锣声骤停,乐器便奏起将军令曲牌。钱管事说:“这叫开场曲。”我问:“他们怎么还不上场?”钱管事说:“稍待片刻。”正说着,只见一个太监又急匆匆跑上后台说:“迎请啊——”马司房忙说:“一枝花、一枝花——”鲜管事就冲胡琴师小声喊:“迎请——”场面骤停将军令,改奏一枝花曲子。

钱管事笑笑说:“皇帝太后来了。”我正被弄得一愣一愣听了才明白。孙捡场说:“柳管事带包没有?今儿个赏钱多啊。”我说:“皇帝太后看戏赏多少啊?”马司房说:“孙捡场别只顾赏钱,草纸备够没有?别到时又抓瞎扣你赏钱。”孙捡场嘻嘻笑说:“还真不够,得多备一点。”说罢过去翻戏箱。我又不懂了,问钱管事:“演戏要啥草纸?”钱管事说:“用来卸妆和收汗。这草纸叠了三层,每层淋过豆油,不管油彩和汗一擦就掉。台上的伶人又打又唱常常是一脸汗水,不及时擦掉要花脸吃倒彩。”我又问:“孙捡场究竟干吗的啊?”钱管事说:“捡场事杂,什么挑门帘、递草纸、递话、递活儿都是他的事。”

我们这么随便聊着,开场戏过去,该上正戏了。我知道一点规矩,戏班派了戏得把戏码报上去,经内务府审核没问题才能演,但先后顺序还定不下来,得依看戏主子的雅兴,认可戏班的就不说了,不认可随时可调换,就是演到半出也会飞张条子来调换。这不,说曹操曹操到。太监小跑来后台递条给马司房。马司房一看上面写着“着《挑滑车》先上”,知道是西太后的懿旨,就她老人家喜欢这样,皇帝爷演啥看啥,便立即冲钱管事说:“上正戏《挑滑车》。”

一阵锣鼓响,随着哐起台起锣经点子,孙捡场站矮凳上高高挑起门帘,徐亮个头高大,又扎着被靠,歪着身子出得“将出”,踏着锣鼓点子健步上台挥手踢脚一个转身亮相,顿时赢来一阵喝彩。我不由得暗暗叫好,对钱管事小声说:“徐亮今儿个的状态不错。”钱管事说:“西太后喜欢看他的戏,保准他今天得头赏。”

这时徐亮正在台上做一连串的起霸动作,不外乎提甲、抬腿、跨马、理袖、整冠、紧甲,而动作却是云手、按掌、托掌、运靠、抖旗、跨腿、踢腿、控腿、翻身、涮腰,干净利索,精彩漂亮,随即唱道:

气得俺,怒冲霄,

哪怕他兵来到,

杀他个血染荒郊,

杀他个血染荒郊,

百万军中人翻马倒。

管教贼性命难逃,

管教贼性命难逃!

匹马单枪东闯北捣,

抖威风今日把贼剿!

这一番打唱下来,我从帘布空隙处瞧去,徐亮已是满头大汗,眼看汗珠子流淌,要花脸,不由得暗暗着急,问钱管事:“刚才说的草纸该派上用场了吧。”钱管事嘿嘿笑说:“早有安排。您瞧孙捡场——”我顺着他手势看过去,孙捡场啥时已溜到台上桌后蹲着,问:“他这是干吗?”钱管事说:“递草纸啊,不然徐亮怎么擦汗。”我说:“明白了,孙捡场责任重大,不然这一脸汗非把徐亮一脸色彩弄成一张花脸。”钱管事说:“是这个理。你看你看,就要递草纸了……”我抬眼看徐亮唱着唱着走到桌边,一个转身背对看客,双臂伸开做白鹤亮翅动作,便问:“怎么递?”钱管事说:“孙捡场把草纸搁徐亮手里,徐亮擦了汗再把草纸搁还孙捡场手里。”我看不对啊,忙说:“你看不对、你看不对,徐亮没接着草纸啊!”钱管事正捧壶喝茶跟我聊天,一听这话忙抬眼看,顿时皱了眉头,失声叫道:“干吗干吗啊?”

戏班有规矩,后台的事归后台管事管,其他人不能插手,包括马司房,不然都说话,台上的人听谁的?不乱套吗?所以这会儿马司房不在后台,钱管事找不到帮手急得跺脚。我说:“快叫孙捡场补递啊,要不来不及啊!”钱管事就冲台上的孙捡场喊:“递啊递啊!”孙捡场急得满脸通红,手里的草纸就是递不到徐亮手里去。我见徐亮同样着急,总不能老是白鹤亮翅啊,只得收回双臂;也不能老是背对看客啊,只得转过身去,而这一转身没有理由再回头,只好继续往下演。不多一会,台下有了嚷嚷声,开初还只是蚊子嗡嗡,后来越来越大,成了嘘声倒喝彩声。我一看,天啊,徐亮整个就一大花脸。

马司房急匆匆跑到后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见钱管事在吵:“孙捡场你是怎么搞的?为啥没把草纸递在徐亮手上?”孙捡场嘟嘟囔囔解释说:“不是我不递,是他动作太快没接上。”钱管事说:“我亲眼看见是你的事,你要将就他,不是他将就你,知道吗?”孙捡场不服气,说了一通。马司房发火说:“你还嘴硬,当心上面罚你!”这么说着说着,徐亮退场进来,一脸沮丧。马司房问:“你又怎么啦?不是没完吗?怎么就下来了?”徐亮头一犟说:“看我这脸我能唱下去吗?都起哄了,也没法唱了啊!都是孙捡场弄的!人呢?我找他算账!”便提着碗口粗虎头枪四处找孙捡场。孙捡场吓得东躲西藏,不接招。

这时那太监带着两太监又跑来后台说:“太后懿旨——”马司房心里咯噔一下,忙跪下接旨,心想坏了,不知如何惩罚。我和其他人赶紧跟着跪下。太监展开手里的一张纸条念道:“高宠不宠,罚十板子。”说罢将纸条递给马司房,又说,“领罚——”那两太监上前几步问谁是高宠,过来。徐亮犹豫不前。马司房、钱管事、鲜管事和我赶紧劝他领旨,抗旨死罪。徐亮就走过来。行刑太监说:“脱了裤子趴在条凳上。”徐亮就脱了裤子趴在条凳上。行刑太监带着家伙上前就开打。徐亮被打得惊叫。事毕,三个太监扬长而去。

马司房有经验,立即从戏箱取出金疮药替徐亮敷上,叫人抬他回去休息。刚走下戏台,那太监从那边赶来边走边喊:“等着等着,别走。”我想坏了,还有惩罚。那太监过来说:“西太后口谕:赏高宠银子五十两。”说罢从怀里掏出两锭官银递给徐亮,又微微一笑说:“小哥十板换五十银子,值了。”徐亮躺在门板上没法谢恩。马司房便领着大伙替他朝漱芳斋正殿下跪谢恩。这就是皇家雷霆雨露。

演完戏回到南园,我和钱管事去看徐亮,问他当时究竟怎么回事。徐亮说:“孙捡场害我,故意不把草纸给我,甚至躲避我的手,肯定是故意的。”

我问:“为啥?孙捡场为啥要这样做?”

徐亮想了想说:“我明白了,肯定是鲜管事指使孙捡场干的,因为我没答应他事。”

钱管事问:“没答应鲜管事啥事?”

徐亮便把那天鲜管事找他的事说了。钱管事听了说:“那就是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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