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盛京有一场诡异的倒春寒,京中的老人们都说百年难得一遇,实在罕见,鬼天气把人冻得到了四月里都懒得出门。
是一直入了五月,乍暖还寒,天气才慢慢缓和起来。
屋外明明晴方潋滟,屋中却冷到了极点。
羊贞容既叫了徐滔滔来,话都没说上几句,她要走,羊贞容怎么容得了?
更别说徐滔滔是那样的态度!
她抬手就要把手边黑漆四方案上的茶盏摔下去,可临了,自己收住了所有动作。
吓不着徐滔滔,平白给人看笑话。
她闹得笑话,也够多了。
羊贞容咬牙切齿:“来日你入东宫,难道见了我,也是这样的规矩吗?”
她阴恻恻地开口:“上位者尊,我没发话,你便说走就走?”
徐滔滔才终于眉目凛冽三分。
她驻足回头,狐疑不解的望向上位的羊贞容,打量着看了良久,掖着手摇头:“我真是看不懂,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你心里该清楚,就算有太子妃的名头摆在我跟前,我也是不怕你的,何必做这般模样,反倒给人看笑话呢?”
嘴上虽然这样说,徐滔滔到底没打算再走。
方才若能一走了之,今日事也就到此为止。
偏生羊贞容心底的不服气要溢出来,见了她绝没有轻易罢手的道理了,非要扬声把她叫住,那就是不准备过体面日子。
想来似羊贞容这样的性子,萧子明包容忍让了她十几年,脾气也算够好的。
徐滔滔垂着眸回到先前的官帽椅上坐下,这回换做是她先开了口:“东宫我是入定了,太子殿下来日要御极,御前宠妃也非我莫属,太子妃看在眼里,不就是预料到了将来,才如临大敌,这般乱了阵脚吗?”
人家都不打算给她体面了,她又不是小门户出身由得旁人欺负惯的主儿,再说起话来,自然没那么客气。
这番话说得羊贞容愣住神须臾,等在回过味儿,手边茶盏已经摔出去应声而碎。
青灰色的地砖上碎瓷片子格外扎眼,洒落出的茶水更洇湿地面:“你放肆!”
“何必呢?”
徐滔滔又是一句何必脱口而出:“你只是想看看我究竟生得何等模样,再看看我是什么样的行事做派,还是今天就非要同我争个高下出来?”
她往身后椅背上靠:“诚然,你是太子妃,要责我罚我,我反抗不得,只能认栽,或是你想动用私刑叫我皮肉受苦,来看一看太子殿下到底对你还留了多少情分,也看看宫中贵人们会如何处置?”
羊贞容眉心微动。
她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没有人教过她。
为着她要嫁的人是国之储君,就连外祖母和阿娘都从没在这上头教过她可以恃宠而骄,仗着出身顶尊贵恣意妄为。
夫为妻纲,她临出嫁的前一夜,阿娘都在叮嘱她这四个字。
若许别家,她便是搅得夫家鸡犬不宁都不打紧。
如今显然不成——又为此,她实在不知道,倘或有一天萧子明要娶侧室纳妾妃,她究竟应该怎么处置料理那些女人。
她半晌没动静,徐滔滔好似一眼把她给看穿了:“你阵仗摆开看似吓人,实则……不过是个纸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