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眉骨揉了揉:“皇后,朝廷不是我一个人的朝廷,天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天下。”
“难道我认一个干女儿,叫她承欢膝下,许她一个官封头衔,就于天下,于朝廷,又极大的妨碍了吗?”
羊皇后忽而笑出声来:“官家这话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乾元帝抿紧了唇角:“皇后一定要给她讨个官封?”
羊皇后斩钉截铁说是。
她脸上写满坚硬,显然是不打算做任何退让。
乾元帝知道她性子。
从小到大,认准的事情,非要做到不可,骨子里就是强得很。
他就算再不想退让,如今僵住了,总有一个人要退一步,才能把事情化解。
“县主。”
乾元帝剑眉蹙拢,沉默良久,才沉沉丢出这样两个字来。
羊皇后垂眸下去,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县主也好,我没那样贪心,昭昭是个好孩子,她自己大概都是不求这些的。官家是知道我的,一向心肠最柔软,此番昭昭受苦受难,又全是为惠文缘故,总想要给她更多。
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官封头衔,还得靠官家。”
她话音落下,几不可闻叹一声,稍稍侧过身来,与乾元帝四目相对:“我知道官家心里怕的是什么。”
乾元帝面色一凝,定定然望向皇后,眸底阴沉一片。
羊皇后心下了然,却眉梢唇角皆上扬:“我从来无意指摘朝政,嫁给官家这么多年,从没有想过这些事,就算膝下有了三郎,官家偏疼大郎多些,可他们都是官家的儿子,是大邺的皇子,我有什么好为三郎争取的呢?
官家无非是觉得我如今要给昭昭讨身份,归根结底是要笼络长宁侯府。
可是官家怎么到如今却忘记了,当年给三郎选伴读,也是您自己千挑万选,才选中善初,又把他接到旧都,住在宫里,在我膝下养了三年。
无论是我还是三郎,同裴家的羁绊早就有了,且那样深,又不是今日才有,更不是有了王昭昭才有的。”
她说到后来,语气中不免添上委屈。
其实一开始也没有什么委屈的。
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但这番话真正说出口,羊皇后才猛然惊觉,原来从不是不委屈,而是她自我压抑了太多年。
此刻眼尾都泛红起来。
乾元帝一眼就看见了,心口蓦地一疼:“这是怎么话说,我也答应你了,再不济,选个好的封号,你亲自选,也不交给内府去办,她的食邑你看着给,只要不过分,我都准了还不成吗?这突然就眼红起来,倒像是要掉金豆子。
三郎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动辄还要哭?快别这么着了。”
羊皇后眼底的情绪化开。
他怎么不知道她在委屈什么呢?
却只字不提。
青梅竹马,到结发夫妻,夫妇两个走到今天,做成这样子。
羊皇后的心里实在没有什么眷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