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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路灯映出地上两道狭长倒影,紧紧依偎,时野沉默地往前走,林诚素抬头看他,探出指尖触碰他的眼角眉梢。
一直到了楼上,进了门,熟悉温暖的橙香环绕而来,林诚素神情微微一动,随即看到时野抱着自己朝客卧走去。
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林诚素在他怀里几乎泪崩,时野掏出钥匙踢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切过往爱恨在这一刻统统被唤醒,时野眼窝滚烫,走到床边将林诚素放到床上,俯身在眼泪中将人狠狠吻住。
咸涩的泪水在激吻中泛出浓烈的苦味,时野一手托住林诚素后颈,两具紧贴的胸膛毫无嫌隙地依偎,项链在胸口发出熟悉的轻响,带着他们回到三年前,回忆如潮水般淹没他们的身影,时野听到那一夜自己低沉的轻笑,向他玩笑般许下一辈子的承诺。
虎口一寸一寸收紧,时野在接吻的间隙哑声命令,“搂紧。”
林诚素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听话地抬起手臂将他紧紧抱住,“对不起,时野,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
林诚素泣不成声,时野将人松开,双眼漆黑如墨,闪烁着爱与恨汹涌交织的泪光,撕扯得他心如刀绞,“林诚素,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林诚素死咬住唇,月光下唇是红的,脸也是红的,缩在他怀里拼命摇头,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他心疼,他真的心疼,心疼时野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可他已经不能不说,那段痛彻心扉的回忆是他们心中一道沉谙的旧伤,他曾经天真地以为不去看,不去想,早晚会有愈合的一天,然而伤口未曾破开,积沤在内的鲜血将不断腐烂,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将痛不欲生。
看着他陷入沉默,时野目眦欲裂,“说实话!”
下一秒,林诚素被他用尽全力抱进怀里,时野趴在他的身上,在他耳边无助地哀求,“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告诉我真相——”
滚烫的眼泪渗进衣领,激得林诚素浑身一颤,一滴泪悬在眼眶摇摇欲坠,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被痛苦填满,“林诚素,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
“告诉我真相,我求求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他要一个真相,他需要这个真相,时野低声哀求着,哀求林诚素,求他让他知道三年坚守不是一厢情愿,让他相信林诚素是真的爱过自己,他想要自己被困在过去的灵魂得到一个解脱!
眼泪滚滚跌落,林诚素望着天花板闭上眼睛。
刹那间陷入痛苦的回忆,他颤抖着唇低声开口,“没有车祸,不是车祸——”
伤口被蓦然剖开,渗出黑色的脓血,他的声音如此绝望,“是林浩泽——”
话音落下,时野缓缓抬起头,那滴泪落在林诚素冰冷的脸上,“林浩泽?”
眼前这双漆黑的眼眸在渐渐破碎,最恐惧的结果即将出现,林诚素抬手拼命擦拭他眼角涌出的泪水,“时野,你听我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傻了,是我执迷不悟,我不应该抱着幻想去相信他们——”
时野声音颤抖,“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一顿,林诚素看着他,终于哭着说出了真相,“是林浩泽,那天我原本是要去拿为你准备的礼物,他发消息,骗我说林霄翔生病。”悔恨将他吞噬,林诚素剧烈颤抖着,绝望地闭上眼睛,“在你和他之间,我选了林霄翔。”
时野僵硬的手指几乎嵌进他身体,哑声追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电流毫无尊严的鞭挞再次席卷全身,林诚素几乎被眼泪吞没,“他们把我送到了戒同所——”
寒意冻结了体内血液,时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戒同所——”
“我没有在英国出车祸,那半年我一直在国内,那些人对我用电疗,他们逼我忘了你!”林诚素泪如雨下,在充斥着痛恨和屈辱的回忆中抱着时野撕心裂肺地哭嚎,“对不起,时野,我坚持不住了,因为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指尖嵌入掌心,林诚素闻到了自己唇齿间的血腥味,“所以我离开那里后就发誓一定要报仇,我绝不会让林家任何一个人好过!”
戒同所是什么样的地方?那是比无间地狱更恐怖的地方,活生生一个人,却像鱼肉般任人刀俎,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心口的钝痛仿佛凌迟,时野刹那间失了魂,林诚素痛不欲生的哭嚎声已经诉说了一切,痛恨,屈辱以及刺骨的绝望,他感受着林诚素曾经遭受的折磨,浑身如坠冰窖。
“我,”他颤声开口,“我那天——”
回忆去到那一天,极尽缠绵的一夜过后,他在幸福中餍足沉睡,而林诚素却就此一脚踏入地狱。
三年寂寞苦守,他痛不欲生,而林诚素却在更为悲惨的伤痛中踽踽独行,脚下荆棘遍地,踏出的每一步都在仇恨的驱使下鲜血淋漓!
每一口呼吸都在撕扯着心肺,时野失魂落魄地起身,怔怔地看着床头,仿佛看到当年他昏睡的身影同林诚素渐行渐远——
“我为什么,我——”
深深的无力感和自责感如洪水滔天将他淹没,刹那间头晕目眩,时野手足无措地徘徊,发了疯一般地环顾四周,眼泪猝然滑落,他悔恨地抓紧自己的头发,声音嘶哑地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睡着,为什么——”
如果他在的话,事情就不会演变成那样,那天他为什么要睡着,为什么——
真相几乎将他压垮,在这间充斥着回忆的房间里,时野痛苦地弯下腰,如同一只崩溃的困兽,浑身肌肉都在颤抖,“是我没有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