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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渴。他的水喝完了,只能去橱柜拿瓶新的。
但那点高度对现在的方冉怀来说不算轻松。他伸长了手臂,整个上半身都绷得笔直。
只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咬牙,手臂因过度用力而颤抖。
——“他需要你。”陆时宴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回荡在脑海。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居高临下站在一尺距离外,垂眸看着方冉怀。尽管隐藏得很好,但是转身的瞬间方冉怀还是看见了,陆时宴眼神中的落寞。
在这个时候,方冉怀好像有成长了些。他大概能理解黎川那种纠结与矛盾。啊,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
明明那么讨厌的人,方冉怀也还是没忍住,轻轻对他离开的背影说了句:“谢谢。”
陆时宴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挑眉道:“说谢谢不太符合故事发展的走向。”
方冉怀回以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应该痛哭流涕绝望透顶,然后在谈话的最后将黎川托付给我。”
这下方冉怀是真的笑了:“暂且不提黎川是独立的个体,我没资格把他让来让去。”
“就算事情真的朝你所想的那样发展,黎川也不会选择你。他不会选择任何人。”方冉怀眼眸里是自信的光芒,“他只爱我。”
啪嗒。
矿泉水瓶顺着边沿落下来,方冉怀一个不留神没接住,水瓶就顺着地板一直滚,撞到墙角才停下。
方冉怀坐在轮椅上,眼神始终跟随溜走的水瓶,情绪四涌——
就这副德行,还好意思装洒脱,真不要脸。他拖出一个自嘲的气音,鼻头一酸。
又想哭了。
手臂开始酥痒,如万蚁爬过,新旧伤疤重叠,一如他心理与生理的双重崩溃,他快分不清了,这熟悉的痛痒是过去的阴影还是新鲜的伤害。同时,他又是如此厌恶自己的脆弱与无能。
恶心。他给自己下定义,猛地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霎时头晕目眩,痛觉转移。
耳鸣持续了好几秒,等他回过神来时,黎川正伸手去拿水。
他醒了。
方冉怀转动着轮椅,面朝他,又不太敢看他:“你什么时候……”
虽然谎言已被拆穿,但当这一刻到来时,方冉怀还是不能接受。他受不了黎川看他的眼神,也害怕看见黎川的表情。
黎川重新拿了瓶水,替他拧开瓶盖,递过去。
他的手在空中垂了很久很久,久到黎川失去耐心,送到他嘴边。
方冉怀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小口,见他不喝了,黎川收手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半。
“护士说你应该会睡到明天的。”方冉怀终于找了个话题。
黎川似乎很渴,他喝得急了,水顺着嘴角流进脖颈,也不去擦:“嗯,本来是的。”
“那你怎么……”
“很像梦魇。”黎川说,“打了安定的感觉,像一场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的梦魇。像我临死前的重度昏迷。”
“……”
“我应该费了很大劲,所以现在头很晕。”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