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凤姐儿噗嗤一声笑道:“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姥姥,有趣的很,不过也难为她倒不是那一味占便宜没够的,倒还知道些进退好歹的。”
可卿笑道:“还是那句话,咱们不过是侥幸托生在好人家罢了,若也生在乡间,恐怕还不如这位姥姥呢,看人呐,还是不能只看穷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哪一天就有过不去的坎了呢,得意时还是多多积德才是。”
“嫂子又来了。”凤姐儿挽着可卿的胳膊笑道,“成日家说这些,我知道了,也受教了,可不敢做什么倚财仗势的事儿,以前我是不信这些个积德不积德,报应不报应的,可是听你说的多了,又有了茂儿,倒真的信了几分。”
“为了我的茂儿,我也得行善积德呀,我还指望再生个儿子呢,像元儿姐姐那样,多好呀,也不知二爷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一到晚上就只我和平儿两个作伴,没意思的很。”
“你呀。”可卿拿手指刮了一下凤姐儿的鼻子道:“亏得还是大家的小姐出身呢,这样没羞的话也说的出口,幸好丫头们都下去了,不然可要编排你了。”
“就是没人才说的呀。”凤姐儿将头靠在可卿肩上,笑道:“哪像你与大哥哥,整日家如胶似漆的,都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恩爱,看得人都眼红了。”
“想你家相公就想呗,刮上我做什么。”可卿笑道,“我估摸着琏儿他们也快回来了,总会比咱们上回快些吧,到时你们就小别胜新婚了。”
凤姐儿被说得脸上也热辣起来,拉着可卿笑道:“嫂子就别取笑我了,这会子元儿姐姐也该回去了,咱们往老太太那里走一遭,也该回去歇着了。”
可卿也不答话,只笑着任由她拉着往贾母处去了。
晚间,贾珠回到房中,听可卿说了白日里的事,不由笑道:“这刘姥姥果然是个有良心的,明日你就多费心帮他们打点好,虽说不指望能得什么后报,可帮助善良的人总是错不了的。”
“知道了。”可卿笑道,“你不是常说,施恩不图报,施恩不图报,这不图报并不是为着对方,而是为着自已,若是帮了人家便总想着回报,碰上有良心的还好,若碰上那没良心的,岂不要自已沤得慌。”
“反正帮人家是你主动自愿的,谁也没拿刀逼着你,过后就该忘的一干二净,若还想着这个那个的,就是自讨没趣,我说的对不对呀?”
贾珠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我的卿卿可是越来越懂得这些道理了,不过助人也要看自已的实力,没的自家都没有,还硬要帮人的,除非是至亲至爱之人,外人就顾不得了。”
可卿摇头笑道:“这些凡间的人情世故还真是复杂的很,做人也真是又麻烦又有趣。”
贾珠将可卿往怀里搂了搂,笑道:“是啊,又麻烦又有趣,人情往来的双方若都是知好歹、懂进退的,自然是亲亲热热越来越浓的情谊,若有一方是拎不清的,那可就不是世故,是事故喽。”
“从前,我很有一阵子非常讨厌这些个人情世故,觉得迎来送往、推来让去的烦的很,假的很,可是又重活一世,经过了这么多事,反倒有些喜欢这些东西,也不再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虚伪无用的。”
“若没有这些东西,人与人之间都冷漠的很,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没有相欠,又哪里来的缘分呢,人间岂不是少了许多烟火气,那又有什么乐趣呢。”
“不过,许是因为我修炼的缘故吧,人间的权力富贵都不放在眼里了,没什么好与人纷争的,才能轻描淡写的说这样的话,若我还是一介凡人,又没有这空间加持,整日汲汲营营为了生活奔波,恐怕就没这么好的心态了。”
“许是吧。”可卿点头道,“神仙也有神仙想要的东西,也有拿不起放不下的情感,可见神仙也好,凡人也好,都是有所牵绊的,若真的无欲无求就能成仙,那天下最应该成仙的就是石头了。”
贾珠还要再说,却听耳边传来贾石头的声音:“对呀对呀,我就是石头,成仙的石头,谁像你们,不想着好好修仙,整日腻腻歪歪,郎情妾意,诶呀~~”
听了这个声音,贾珠与可卿二人不由相视一笑,转瞬间,二人便消失在房中,塌上只留下一串莹润的白玉手串,犹自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讨厌、讨厌,真是太讨厌了。”
第二日,刘姥姥黑甜一觉醒来,看着棚顶精美的花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贾府里。
看着窗纸上透过来的晶明天光,忙一骨碌爬起身来,又使劲推醒了身边还在酣睡的外孙子板儿,将他拉坐起来,也不管他眼睛睁没睁开,抓过一边的衣裳就往他身上套着。
这也怪不得她起得迟了,昨儿吃了不少的酒,吃的又饱,又被婆子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棉布里衣,再加上轻软舒适的被褥、枕头,还有屋里散出的那甜丝丝的香气,怎能不让人坠入梦乡呢。
门外的小丫头听见动静进来,笑道:“姥姥醒了,我这就让人打水去,给姥姥洗脸。”
刘姥姥不好意思的抚着头笑道:“劳动姑娘了,我这老脸皮子厚的,竟睡到这时候才起来,让姑娘笑话了。”
“这有什么。”那小丫头笑道,“姥姥昨日赶了半日的路,又扛了那些东西来,本就劳累,再吃了几杯酒,自然睡得沉些,再说,也没什么急事,奶奶吩咐不让叫醒你老人家,让你老睡足了才有精神呢。”
“诶呦,你们这里的人可真会说话。”刘姥姥感慨道,“说的话总是让人这么舒心,姑娘去忙吧,这里我自已收拾就行了。”
那小丫头也不推让,笑着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