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许更想要大权独揽。
可……
眼下有一个好机会,一个绝佳的,可以毫无顾忌攻讦天子,纠其行,昭章自己德名,光显自己清名的机会。
如果许多臣子都能够通过这件事情,来认识他贤德的一面,从而向他靠拢,那么,通过众多可以在朝堂上说话的同僚晚辈,自己想要成为次辅,将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杨廷和也没有办法制止。
这样的机会,上天绝对不会再给第二次。
只是,自己是不是该犹豫一下?
梁储总觉得,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提示他,这个事情中蕴含着风险。
在大理寺联合礼部,吏部中自己的一些属下,后进向自己说明这等冤案时,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你要是在里面找寻漏洞吧,却又找寻不出来。
那大觉寺他也知道,是有传承的大庙,里面僧人多有度牒,有老僧高僧,研读金刚般若经的,研读般若波罗蜜心经的,有研读地藏菩萨本愿经的。
内中消防罗汉法的,有修行武僧。
有仿效菩萨法的,出门游历,以化斋渡人为果业。
有修行僧人,好布施,好渡恶化灾。
有修心僧人,好苦己身,枯坐打禅,几年如一日。
家里大儿媳妇,和自己的妻,就笃行这个,常让家里老大带着他们去拜山,求寺里香灰,每每在茶余饭后谈及这些事情,都既高兴,又诚恳发愿,不少时候都会因为庙前小气儿去捐银纳贡,以全善心。
观一叶而知秋。
可见,陛下亲信所言那些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的言语,分明就是诬陷,是陷害无疑。
说什么,锯断小儿腿,以乞讨银修寺庙,庙下累骨可盈泰山之类触目惊心的言语。
哪儿有?京师居住这般长的岁月,为官几十载,如果有此等斑斑血泪,遍布难堪的罪恶,他岂能不知道吗?
显然,这就是编造的玩意儿。
所以,在数日夜以来,任由门生故旧轮番攻讦,任没有出现一丝一毫异常,甚至那个被抓起来的戒字辈老和尚血书泣冤,引起了各良善人家,积德百姓的控诉之后。
怀揣着一丝丝犹疑,梁储最终决定,赌上一把。
这可以说是他人生第一次出现赌这个状况,他打算的也很好,成则成矣,自是得万丈光,断路再续千里远。
而败,也不过是尽早退休罢了,他有两个理由,可以在这件事情上摘干净自己。
年老体衰,昏聩不堪算一个。
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手持笏板,梁储古井无波的目光微微动了动,然后迅速平稳下去,但脑海之中一切关于退路,关于此事上令心有不安之处的思考全部收敛而去。
因为奉天殿,在独一无二的黄金宝座上,一个穿着黄袍,戴金冠的少年已经将屁股落座。
当今天子,年号尚未定立,但,这是一个聪慧程度令杨廷和也凝眉的存在。
据说,这位少年天子,已经有能力在杨廷和手中接过一些国朝大事之奏折来自己批改,时间虽然颇要花费些,可胜在能够做到让人挑不出毛病,胜在批语下出去之后能让执行得到良好回馈。
而且,这位天子前一段时间,在这个礼仪之争的情况下,还私下请教过自己问题。
那是一次叫梁储印象非常深刻的交流。
对方做足的准备,所有问题,都是从他梁储自身履历出发,问政,问策。
毫不掩饰其用他人见识,弥补自身不足的本质。
如果他某一个学生,展现出这样的特质,那他梁储会高兴的无法自已,甚至会将自己的心得全数传授出去,不会有一丝一毫保留。
可,拥有这样特质的是天子。
一个拥有海绵特质,不间断学习,不放松成长的天子,这就不是臣子喜欢看见的事情了。
大多数臣子最理想的皇帝,还得是宋仁宗这一款的。
总之,这不是一个可以让人小觑的天子。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