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信,前面是周老头儿润色过的一封,明明白白写在纸张上。
一封化作涕泪交加,悲切的被浮土吸收干净。
“吾名,周清,是你的先生。”周清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因为手中的信,这是因为眼前童儿一吐心中压抑良久的情绪,泣不成声。
这也是因为他周清,决定将要认认真真去教导他。
至少,这一封信,不能用这么难看,这么不规矩,这么不讲理的模样呈现给他母亲。
他觉得这涉及到他以后有没有资格继续做一名先生。
虽然他贪财好利,痴迷风雅,但他觉得自己还是一名先生。
“收起你的眼泪!既是写与你母亲的,那便非得你亲手来写就不可!来,为师要教你最基本的东西,首先是千字文!”
“先生……谢先生恩德。”赵常平随即开始在身上寻摸了起来,他记得自己兄长以前拜先生的时候,是要给肉条的,给布匹之类东西,好像叫做束修。
可惜,他身上身边什么也没有,唯一值钱的物件可能就是他这条命——是在富人家赎回来的,所以价值二十两银子。
“我没有可以交束修的东西,我拜不起师。。。。。。”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粗壮男人的喊声从门外响了起来“先生,先生!我儿有束修,我儿有束修!”
赵老八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手中竖起一件衣裳。
那是一件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衣裳,很是珍贵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赵老八这种粗糙汉子能够买得起的,
所以周清下意识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陆斌那鬼头鬼脑的小家伙在缩着脖子,往里面观瞧,还冲着自己这里笑嘻嘻的,一点儿也没有作为学生的自觉。
“爹。。。。。。”赵常平也不是傻子,一看那所谓束修,急了,也不知自家老子付出的是何代价。
“少给老子废话,虽然咱们家现在是没钱供你念书,但先生有一句话讲的对,无论怎么着,给你娘写的信,不能这么含糊,你至少要叫你娘感到欣慰,明白了没?”
赵老八飞快讲完这句话,头也没回,又快速的躲了出去。
可旁人看不见,内里凑的近的人却都是瞧见,听见了,那脚步都不稳,那声音都打颤,那背影都充斥着孤单与萧瑟。
“好了,先学千字文,这本你看着,跟我来念。”周清踱步过去,背着手,突然又一拍脑袋“对了,外面那小子,陆斌,来,你也是我学生,你也该学念书,学写字了。”
外面陆斌几乎要懊悔的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这周老头教育学生,遭殃的乃是自己?
不过这会儿陆斌可不敢去得罪这周先生,他老人家现在表露出来的可不是劳什子市侩模样,叫人讨厌。
而是认认真真背着手,就连心爱的,最近市面上才出现,价值不菲的风雅之衣也丢在一旁不去看上一眼。
这种状态,陆斌觉得,就是被他老人家用戒尺揍一顿,说不定都是自己的不对,善于察言观色的陆斌认为,这时候,还是不要随便炸刺的好。
看到陆斌这臭小子已经摆好了小板凳,认认真真的模样之后,周清点了点头,开始念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赵常平最认真,也最大声的跟着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由于老头儿那原本密缝小眼此刻如同铜铃一般狠狠盯着自己,陆斌不得不哼哼唧唧起来“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又不知从何时起,那赵常安也加入其中“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陆陆续续的,又有五六名男孩,加入其中,当中有愣头青一样的莫戈,又缩着头勉强才不让自己叫人瞧见的朱厚熜。“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再远一些,不怕生的赵月姑,躲在旁人背后才大胆的陆香儿也忍不住跟着朗诵“云至腾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