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忧走后,钟意一人斜躺在床上,拿着那面破碎的折扇把玩,手指拂过雪白冰凉的扇骨,却总觉得心绪不宁,撑起身体往窗外望去,只见天沉云低,秋风瑟瑟,似有一场山雨即将到来。
叹一声气,慢慢收回视线,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闷雷,他猛地转过头去,一拍床板,身体疾射到窗边,极目望去。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雷声?
是什么建筑轰然坍塌的声音!
习武之人对杀机有着玄妙的感应,他心头烦乱不已,仿佛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正在生着什么令他刺骨锥心的事情。
阿忧出事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钟意实在按捺不下烦乱的心绪,心一横,拖着伤腿纵身飞了出去。
天地都已变色,参天大树枯枝颤抖,黄叶纷飞,钟意敏捷的身体穿过漫天落叶,疾驰到无量塔前,心猛地沉了下来。
只见半座古塔轰然倒塌,飞扬的尘沙中,九苞抱着昏迷的乐无忧仓皇奔了出来。
“阿忧!”钟意惨叫一声,疾奔上前。
九苞脚步一个踉跄,抬眼看到钟意猩红的双眼,满脸愧疚,膝盖一弯,单膝跪了下来:“对不起,我没能……”
“你武功不济,心有余而力不足,”钟意沉声说,心绪出奇地冷静了下来,从九苞怀里抱过乐无忧,二指搭上手腕,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内息杂乱不已,激荡的沧浪之气犹如望月大潮,之前被压制的且共从容心诀再无阻拦,潮水一般喷涌而出。
他无暇多想,扶着乐无忧席地而坐,手指捏诀,运起内功,双掌按在他的背心,一丝内力输入过去,仿佛有灵识一般,在杂乱的气海中找到一抹内息,缠卷而起,慢慢沿着经脉周转起来。
乐无忧双目紧闭,头痛欲裂,感觉浑身经脉暴涨,痛彻骨髓,正在痛不欲生时,忽然有一丝内力探了进来,好像漫天火海中的一泓清泉般,带着舒缓清凉,在气海中游走。
体内激荡乱窜的内息渐渐被安抚下来。
九苞深恨自己学艺不精,又愧又恨,紧张地守在二人身边护法,转头看向古塔,只见尘土飞扬的废墟间,一抹浴血的白衣骤然腾起,接着一道黑影迅猛地扑了上去。
苏余恨浑身是血,已是强弩之末,手指如爪,抓向龙云腾,却被一掌荡开,重重拍在了头顶。
龙云腾掌风刚猛,如泰山压顶,拼尽全力一击之下,苏余恨浑身一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在狂风中摇晃两下,突然倒了下来。
“呀!”九苞惊叫,一把捂住嘴,将叫声堵在了喉间,唯恐影响了钟意为乐无忧疗伤,抬眼往废墟处望去。
龙云腾一掌击毙苏余恨,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稳住身形,低头看向苏余恨的尸体,刚毅的侧脸没有一丝表情,俯下身来,抬手试向他的鼻息。
变故就在一瞬间。
苏余恨陡然暴起,枯瘦的手掌挟狠戾肃杀之气凌厉地抓向他的面门。
龙云腾倏地后退五尺,避过他的手掌,刚要反击,却见苏余恨一击不中,抽身便走,瘦骨嶙峋的身体犹如一片干枯竹叶飘摇而起,霎时消失在萧瑟的山林中。
九苞惊诧地张大了嘴,他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生命,犹如一根杂草般纤细脆弱、朝不保夕,却能乘风而起、落地生根,只要有一线生机便可苟延残喘下去。
龙云腾面色阴沉,沉声对卫先生道:“派人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罢,高大的身影迈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这边走来。
九苞一闪身,拦住他:“龙城主,请不要靠近。”
龙云腾脚步一滞,停在不远处,遥遥看向盘腿坐在钟意身前的人,深沉的眸子中滑过浓浓的痛楚。
半晌,慢慢转过身去。
卫先生候在他的身后:“主上,人已经派出去了,就算苏余恨变成一只苍蝇,也没法从天罗地网中逃脱。”
“嗯。”龙云腾应了一声。
卫先生轻声道:“主上,是否去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