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破两道结界,鬼僧也受到了阴阳之法的克制,周身幽幽青光逐渐变为黑气,之前瘦削强劲的身形轮廓愈发模糊。
几番撞击之后,鬼僧人形彻底溃散,化作一团透着血光的鬼雾。伴随着刺耳鬼啸,一阵厉风如尖刀般袭过,在墙壁上刮擦作响,连五道符纸也出现裂痕,边角翻卷。
这时就听蒙萌一声大叫,从屋顶塌下一根木梁,正往苦苦支撑的丰羽织身上砸去。夏醇一把拽住丰羽织后领将他拖到一旁。
“他到底想要什么啊!”蒙萌蹲在角落护住头脸,惊惧不已地大喊。
丰羽织也无法作答,他遇到怨鬼邪灵向来是几道符纸将他们烧成黑烟,何时对鬼问过人情义理。
鬼雾越来越浓,凄厉的啸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贴在结界上的符纸燃起火星,顷刻间便化为灰烬。眼看着鬼僧就要突破最后一道结界,夏醇忽然灵光一闪,对倒地不起的丰羽织喊道:“女鬼,他想要那个女鬼!”
鬼僧第一次出现,正是在丰羽织擒住女鬼的时候。眼下他来到这里,显然对封印之物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对他们三人下手,很有可能就是冲着女鬼来的。
丰羽织茫然道:“他要那女鬼做什么?”
夏醇从丰羽织怀里抽出仙元锁魂袋,一把朝结界丢去。暗红锦袋撞在结界上,立刻被弹飞了。
丰羽织:“没用的,袋子里装的是鬼,除非带在人身上,否则无法穿过结界。”
碎裂的噪音令人心神震荡,夏醇拧起双眉将小鬼放下,对他轻声说:“你不要乱跑,跟着这个小白脸哥哥。”
小鬼淡淡地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什么。夏醇捡起地上的锁魂袋,深吸一口气朝结界冲了过去。
结界拦死不拦生,他没有感到任何阻碍便钻进了鬼雾之中。隐暗红光似火舌一般舔舐着他的皮肤,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将他挤压得骨骼咔咔作响。
他咬牙顶着从里到外肆虐的剧痛将锁魂袋丢了出去,袋子撞在封印之物上弹落在地,鬼雾却毫无反应。
厉鬼早已失却神智,裹着夏醇再度袭向结界,噼啪裂响之中,夏醇觉得自己体内仿佛有什么碎了,意识如同线路故障的破旧残灯般忽明忽灭,一口气憋在气管里再提不上来。
耳畔轰鸣不已,脸上湿黏一片,夏醇感到血管爆裂,无一处不在溢出鲜血。他无意识向前虚抓一下,完全是求生本能,心里明知抓不到什么,却不料被一只手握住了。
他愕然抬头,眼前浮起一片暗色金芒,封印之物上余下的万千黑符不知什么时候全部脱落,露出流金溢彩的本体。
面前凭空冒出一个高挑修长的男人,穿着打扮十分奇怪,仿佛从遥远的时空穿越而来,又像是游戏里的无双雄豪,一手握着夏醇的手,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支细长的金色烟杆,左肩上还站着一支面目凶恶的鬼头鸟,与他令人屏息的惊艳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更奇特的是,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脖颈和脸颊都有纹身一般的金色条纹,在鬼雾所散发的黑气之中金辉耀眼。
夏醇蓦地想起在水中见到的一幕,流光四溢的金纹与眼前人身上的绘金重合在了一起。与男人四目相对的一刻,夏醇看着那双琥珀般浅淡的眸子,更感到莫名熟悉。
极度震惊之下,他没有留意到身体已经不再感到疼痛,呼吸也顺畅起来,只是目瞪口呆地喃喃道:“你是……”
男人长发如瀑,慵懒地披散在肩背上,闻言微微低下头,贴在夏醇耳边低声说:“螃蟹,很好吃。”
夏醇瞬间石化。鬼鸟一声厉叫,扑动翅膀衔起锦袋又飞回男人肩头,男人将手一伸,锦袋便落入手中。
鬼雾骤然一缩,仿佛震怒无比,化作墨汁般的黑暗将整座大殿染黑。四周遁入虚空,脚下如履深渊,三个大活人已是思维凝固,无以言表,唯有男人气定神闲地将烟杆送到嘴边,呼出一口烟雾。
“魑魅虽可憎,鬼妖亦有情。不解其怨,何以度化。”男人语调慵曼,声音又低又磁,尾音还有点儿沙哑,撩得人心尖发颤。
随着他吐出最后一个字,白雾如有意识一般在空中变幻,一片漆黑之中,一个青幽幽的东西浮现出来。
夏醇已不是初次领略妖孽男的手段,依然还是震惊得半晌无语,更别说小人鱼和裴靖了。
有条小人鱼充满敬慕地对夏醇说:“你是神明吗?”
夏醇左右看看,“真神”已经不见了。他弹了弹闪动金光的烟杆笑道:“我不是神,只是个普通的旅行者,来到岛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解开白色怪物之谜。”
单纯的人鱼们面面相觑,仍然对这个男人充满好奇。也有一些抱在一起泪流不止,还在为常牧感到伤心。
唯有余生双手撑在地上眺望着海面,不知是在对谁说话还是自言自语:“真正的爱是没有附加条件的,如果一个人爱你,就不会在意你是否能给他带去什么。”
见夏醇看了过来,余生对他露出动人的笑容。
夏醇走到裴靖身边:“少将,我有个请求……”
“不必说了,我懂,”裴靖打断他,年轻英俊的脸上映着阳光,“我会妥善安置这些人鱼,不再让他们受到伤害,也不会逼他们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会尽我所能查处那些黑工厂,通过法令严禁人体改造的人鱼生意,终止所有不合法的生物研究。我只是有一个疑问想向你请教。”
夏醇受不了他这么严肃正经,温和地笑了笑:“有什么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裴靖急迫地说:“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将精神力训练到如此极致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