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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辂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各位长辈,请恕关辂无礼了。」他起身,面向著十几双扉息以待的眼睛,缓缓解开黑色西装上的双排扣,拉松深蓝底、灰蓝白斜边条纹丝领带,慢条斯理解水蓝细条纹衬衫钮扣,揭开,露出他胸膛上一个丑陋的黑色的疤洞,另一个在下面五公分左右,两个疤洞周围的皮肤都像烧黑了似的皱缩在一起。室内响起一阵惊呼。有人看了一眼立刻把头掉转开,有人恶心欲呕的捂著嘴,抱著肚子。关锦霖是前者,关锦霄索性背转过身子,紧闭上眼睛。宋翠宜像斗败的母鸡跌坐回椅子,颤抖的双手抓紧扶手,眼睛瞪视面前的桌面,脸呈灰白色。关辂扣回扣子,整好仪容,坐回去。「各位还需要什么其他证明,还有什么疑问,请尽管提出来,我尽力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覆。」室内静默无声。
他等了片刻。「那么,请大伯和小叔入座好吗?」
关锦霖尴尬的呆立在一旁,注视关锦霄铁青著脸坐下。最后,他维护著身为长辈的尊严,近前一步到关辂霸住的主席座位旁。「就算我们暂时承认你是二十多年来,没有人见过的关辂,你今天闯进来打断我们的重要会议,目的是什么?」
关辂没回头也没看他。他答覆他,目光却面对其他人,彷佛他发言的对象是他们。「大伯,你似乎忘了。家父既亡故,我是长子也是独子。同时我也是『关氏』在美国纽约总公司的负责人。『巨霆』的所有高峰会议,我都有权利和责任出席。」
「而你自认为你的权利在这张主席座次上?」关锦霖的脸气恼得一阵青一阵白。
「是这个赋予我的权利。」关辂自西装内的背心口袋掏出金质怀表,手指绕著表链将它举高以示在座所有人。「如果还不够,我还有先父的继命遗嘱,我的律师为我保管著。我打个电话就可以请他送来给大家过目。」
「关总裁,」宋翠宜冰冷的,咬牙切齿的对她丈夫说:「你看今天的会议是不是需要另外择期再开呢?」
「这是个好主意。」关锦霖立刻顺著台阶下,并询问其他董事和股东。「各位意下如何?」
他原期望其余人会支持同意他,不料他们都看著关辂。
「既然关锦棠在世时领导了『巨霆』将近三十年,」一名股东说道:「关辂年轻有为,过去十年为『巨霆』和『关氏』海内外企业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嗯,虽然我们今天才有幸一见卢山真面目,不过我个人认为很庆幸,锦棠不幸遇害骤逝,但是他总算后继有人,『巨霆』有救了。」「说的没错。」另一名董事立即附和,「让我们欢迎新任『巨霆』总裁,关辂先生。」他率先热烈鼓掌,其余掌声相继加入呼应,只有关锦霖、宋翠宜夫妻和关锦霄,难堪且愤怒地僵在那。关辂悄悄舒一口气,礼貌地站起来,朝大家微微躬身。「谢谢。关辂在此代表先父,感谢各位长辈的支持和鼓励。今后关辂当秉遵先父的遗命,为『巨霆』竭力以赴,定不负各位长辈的寄望和先父的交托。」「我有个问题,」一名董事说道:「你现在是要回台湾来,永久定居了,是吧?」「我是这么打算。」关辂回答。
「从前锦棠在台湾主持『巨霆』,你在美国负责『关氏』。现在你回来接他的位子,美国那边没有人了,是不是要把『关氏』让售呢?」「没有的事。」关辂严肃地两手按著桌缘,身子则诚恳地略前倾的姿势,和他父亲生前对人说话的神态如出一辙。「『关氏』和『巨霆』本是一家。『巨霆』是棵大树,『关氏』是从树身份出去的枝,就像一个家庭里的家长和子女一样。没有理由因为家长要专司一职,就把子女卖了。树身立得稳,枝干才能更茁壮。一个家有家长,子女才有依靠。」「那么亚洲地区呢?」另一名董事问:「过去几年亚洲地区一直是在零成长率状况下,是不是非卖不可呢?」关辂以漫不经心的眼光扫过三张由白变红又变白的脸,再回到这位董事脸上。「我也有个问题,有人会因为家里有那么一、两个孩子钱赚得比较少,就把他们给卖了吗?」四周掀起一阵愉快的笑声。
关辂没有笑,不过他等笑声止歇才再开口。「『巨霆』不是以变卖子公司扩展企业网的。过去不是,现在不会,将来,只要我关辂在,『巨霆』的子子孙孙,就是关辂的子子孙孙。只有将后代繁衍壮大,断无出卖之理。」「说的好,关辂。」第一位发言支持他、承认他的股东,自他的座位走到关辂旁边,一只苍老瘦削的手拍拍他的肩。「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孩子。」他上上下下赞赏的打量关辂。「你是锦棠的儿子,错不了。很有乃父之风,孩子,很有乃父之风。」「谢谢叔公。」关辂热诚、感动地握住老人的手。
老人有些泛灰的眼眸一亮。「你还认得我?我最后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才……」「四岁。」他流利的答。「关辂生日,叔公送了一套电动火车。爸爸带关辂去到府上向叔公拜谢。」老人眼里泛起泪光。「啊,好孩子,好记性。锦棠该可以瞑目了。他有个好儿子!」其他人纵然或许还有些疑惑,也在听到他们这番对白后,疑虑尽除。他们一一过来和关辂握手,表示诚挚的欢迎和支持。最后,会议厅里只剩下关辂,分坐长桌两侧的关锦霄、宋翠宜,和仍僵硬的站在关辂后方的关锦霖。不过这时他走到关辂旁边来。「我想我们的怀疑错了。」他认错认得心不甘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