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琬蝶醒著,凝视著在她身边的关辂。他睡得好沉,好像他已疲累了好几个世纪一样。到了这里刚开始的一、两个钟头,他就像经过长时间监禁的囚犯享受重获自由般,在屋子里每个地方走来走去,到处摸,到处看,然后开心的坐倒在大沙发里,招手叫她过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你好奇怪。」她说。
「怎么说?」他用下巴磨蹭著她的发鬓,双手环著她的腰。她坐在他腿中间。「你的样子好像你第一次来这里。」
他隔了好半晌才回答。「我父亲不让我来。他给我这边的钥匙,以防万一,可是他交代非必要,我不许到这个地方来。」「以防万一?」她朝他抬起困惑的脸。
「我也不懂。小时候我来过。不大记得了,六、七岁的时候吧?后来父亲就禁止我再来。」琬蝶环顾欧式装潢的起居室。它的布置采暖色调,却温暖不了室内空洞的气氛。这里和关辂的住处很像,都给人一种冰冷的窒息感。「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她对他说:「你的寓所和这楝别墅,一张你或你家人的照片都没有。」「我四岁生日以后就没有照过相。」他仅如此淡漠答。
他们到达不久,及他们谈话间,电话响了三、四次,关辂皆听而不闻地不理会。「你快乐吗?」他在她头顶轻轻问。
韦瓦第的「秋」在室内温柔的流转,他只开了沙发一角一盏细高的鲁素灯,灯光投向天花板,倒映一轮柔和的淡黄光晕。她偎在他怀里,不用担心和顾虑有人在另外一个地方盯著、监视著他们的一举一动。「感到很安全。」她说,仰首对他微笑。「安全而隐秘,因为只有你和我。」他温柔地笑了。「我长这么大,遇到你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快乐和欢笑。」他的声音轻如耳语,如音乐。「和爱。我爱你,琬蝶。我要你水远记得,我爱你。」「我也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说得好像在道别?」
他眼底扬过一抹淡愁,然后他托著她的下巴,俯下脸,吻了她。第一次,他真正的吻了她。他的唇好轻,好柔软,像吻著一个甜甜的梦,而如果他太用力,那梦会碎掉。他持续那样柔柔的吻她,吻了好久。吻得她的心和身体都热了起来一种缓慢而温柔的热,连渐渐升起的激情也是柔柔的。然后他牵著她走进卧室,站在床边,他用近乎虔敬的专注,缓慢的宽卸她的衣装,直到她裸程在他眼前。当她伸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他握住她的手。「等一下。」他说。
他让她躺上床,他伏蹲在地旁边,从她的额头、鼻尖、嘴唇,一路顺著颈项吻下去,到了她圆润的胸时,他停下来,双手捧著它们,轻轻的揉、抚摸,彷佛它们是世间最美的东西。他的眼睛则锺爱地凝视著它们的形状、颜色。等他似乎牢牢记住它们了,他的嘴唇低下来,一一吮吻。他的唇和舌那么地温柔然而贪婪地由轻而深地亲吻、舔舐她的乳峰。当她不自禁地发出嘎哑的低吟,他升上来再次覆住她的嘴唇。这次的吻充满了欲望和激情,传递著他灼热的需求。她的手伸向他的裤腰,可是他的身子轻巧地滑下去,俯伏在她双腿中间,他的手指轻轻在底端拨弄、探索,眼睛注视著她,看到她眩晕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埋下脸,嘴唇取代了手指。
接下来,她所能做的,仅是用双手抱著他的头,十指伸进他柔软得出奇的头发里,急促地呼吸,喘息,直到她像一个终於游到海的尽头的泳者似的,躺著无力动弹。他又吻上她的嘴唇时,琬蝶尝到眼泪,她吃了一惊,捧著他的脸。
「关辂?」
他脸上有泪,眼中闪著泪光,但他的笑容是欢愉的,满足的。「谢谢你,琬蝶。」他沙哑低语。谢谢她?「什么?」
他摇摇头,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拉地入怀。「没事。让我抱著你。」
不到一分钟,他便沉入睡眠中,身上仍穿著出门时的黑衣、黑裤。她在他怀里,一丝不挂。他睡了一会儿后,她轻轻挪移出他怀里,坐起来,看他。她其实不用担心吵醒他,他睡得好热,像要沉睡上一千年,以弥补他过去不足的睡眠般。她望著他,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睡著的关辂没有丝毫男人的阳刚气,事实上,他全然松弛的睡容和睡姿──弓著背,由著腿,她起来后,他原来搂著她的双臂,一只弯到头下枕著,一只轻轻握拳贴在脸旁边,这样子,好像个漂亮的小女孩。她伸手用手指轻拂他微乱的黑发,内心胀满爱意。
怎么办呢?他的世界和她的是那么的不同。她交了论文,拿了学位后,便要回台湾了。她不可能真的和他水远过他们过去一个多月在一起的日子。以他的家庭背景,他父亲对他管束、约束之严厉,就算关辂要和她厮守终生,她也愿意放弃一切:家人、理想,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做个他需要的伴侣,他父亲也绝不会同意。忽然,睡梦中的关辂用力吸著气,喘息,好像他呼吸困难般,胸部急剧地起伏。「关辂。」琬蝶靠近他身边轻轻唤他。「醒醒,关辂。」
他完全没有反应,没有动弹,嘴唇弯曲起来,呼吸更喘息。
「关辂!」她这次声音大了些,推推他的肩膀。那里绷得紧紧的。「醒醒。」她稍用力些推他,摇他。「醒醒,关辂。」他蓦地张开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脸色苍白,茫然的眼神一度集中在她脸上,然后转开,他坐了起来,直视前方,专注的样子好像他正前方有什么人站在那。「关辂?」她挪坐到他右前方。他脸上有些奇异的表情,像是激动、喜悦、热切。「关辂。」「他活著。」他喃喃,转向她,他对她又说一遍。「他活著,他没死。」琬蝶一头雾水。「谁?关辂,你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