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几乎要被冻在地面上的水里,寸步难行,群妖的内丹结成一片,要把我的阳火都抽掉燃烧。我孤立无援,实在没有办法了,一挺身子,头顶冒出一片雷光,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雷霆轰鸣,把上方结成片的内丹全部打散。妖物大多惧雷,群妖顿时被雷震退了,连同两块乌黑的石块,全部后退出去很远,我抓着这个机会,用力从困境挣脱,举着武器冲过去,把周围几条凌乱逃散的大鱼打翻在水里。
我再也不给它们任何机会,一阵猛杀,残余的雷光还在周围缭绕,妖物不敢靠近。那两块乌黑的石块里,骤然闪过一片雪亮的刀光,把我手里的钢筋咔的砍掉半截。石块发出了将要崩裂的声响,可能是蛰伏在里面的九黎战魂将要破壳而出。我紧握着手里剩下的半截钢筋,左右扫视了一眼,接下来必然又是一场血战。
就在这时候,从那道已经被推开了缝隙的大门中,传出了隐约的一声鸣叫,叫声非常飘渺,飘渺的有些失真,然而鸣叫声顿时充斥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带着难以抵挡的重压。已经被雷光逼退的群妖战战兢兢,不由自主的开始倒退,两块将要碎裂的黑石块也立即停止了崩裂的势头,顺着地面骨碌碌朝来路滚去。
一刹那间,我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觉得被那阵鸣叫声压的喘不过气。那声音听起来很陌生,然而细细的分辨,却又觉得熟悉。我清楚的记得,当时玄黄祖鸟的宝体出河时,就曾发出过这样震动大河的鸣叫。
哗啦
群妖再也不敢逗留了,就像来时的汹涌潮水一般,一窝蜂的退走,我马上跑到被推开一道缝隙的大门前,这道门后面,一定有我想要见到的人或东西。门已经被推开了,但是当我想要全力再推大一些的时候,从里面隐隐传出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抗拒开启,那股力量并不算大,却愁丝般的缠绕着大门,两扇门被推开一点,又合闭一点,来来回回反复了数次。我心里一急,猛然加力一推。
轰隆
大门被推开一道足以容人经过的缝隙,光线从门缝投射进去的时候,我看到大门后面一二十米的地方,有一片银月似的光芒在闪耀。这片银月般的光顿时成为门后空间唯一的东西,我不敢走的那么快,唯恐还会有什么难以预见的危险,但又觉得拖拖拉拉更容易出事,心里犹豫间,脚步不停,一二十米的距离转瞬就到,当我距离那片银月光很近时,看到那仿佛是一块完整的水晶般的东西。
巨大的水晶几近透明,非常罕见,只需要一点点光线就能让它折射出璀璨的银光。在我看到这块水晶的同时,一眼又看见水晶里好像藏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绝对不像是人,残缺不全,灰蒙蒙中带着一缕焦黑。
那一刻,我的眼睛骤然凝聚在水晶中的影子上,尽管看起来有点模糊,但我还是急速的分辨出,那好像是玄黄祖鸟化成飞灰后留下的一截残躯。祖鸟的金光被黑色恶灵收走了,神性全无,残体坠入大河,早已经无影无踪。但此时此刻,它就呆在这具如棺材般的水晶里。
我的心念在不断的转动,禹王从自然天宫求来了玄黄祖鸟的宝体镇压大河,这具水晶棺显然是从昆仑而来的,是玄黄祖鸟陨落后的棺椁。但是之前,它要镇压这条大河,无法入葬。
可是玄黄祖鸟化成了灰黑的残躯后,是谁把它葬在这里了?
我的目光随即一动,浑身上下的血好像一瞬间全部滚动到了头颅中,因为我看到这具水晶棺材的上面,静静的坐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灵灵”我脱口就喊了出来,我不会看错,那道小小的影子,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灵灵。难怪我一直都找不到她,寻访数百里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躲在这个无人所知的地方,陪伴自己已经死去千年的父亲。
我的喊叫声在大门后面不停的回荡,但是水晶棺上的灵灵没有任何反应,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步冲到将近一人高的棺材前,抬头望上去。当我注视着灵灵的时候,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
她那张原本白皙又胖乎乎的小脸,现在变的枯瘦灰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歪歪的坐在水晶棺上面,可怜的让人心碎。我不知道是眼泪流下来,还是氤氲的水汽朦胧了目光,总觉得眼角眼眶全都湿了。
“灵灵”我来不及擦掉眼睛上的水汽,使劲伸出手,想把她从水晶棺上拉下来,但是手指还没有触碰到灵灵,巨大的水晶棺骤然一动,轰隆滑了出去,硬生生把我撞倒在地。水晶棺的力量强大之极,一下就把我撞的头晕目眩。我倒地的同时,水晶棺快速朝着大门的方向滑去。
我翻身爬起来就追,坐在水晶棺上的灵灵连头都没有回。我知道,她心里有怨,因为在我打开这道大门之前,她曾问过我,时光若倒流,我会不会舍她开门。我做出自己该做的回答,但深深的刺伤了她,她或许再也不想见我了。
那时的我,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放弃,我只是想追上她,跟她说明白这件事。水晶棺滑动的非常快,轰隆一声,把沉重的大门撞的粉碎,借着这一瞬即逝的机会,我全力扑过去,双手紧紧扒着棺材一角。
“灵灵!”
但是棺材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快了,渐渐的离地一两寸高,像是凌空浮动一般。我死命扒着棺材,根本腾不出手,只能被动的随着它在这片空间里穿梭。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晶棺撞破了一层厚厚的沙土,噗通没入了水里。在水底飞速潜行,我咬着牙坚持,一路逆流,水流冲击的力量越来越大,双手再也扒不住光滑的水晶棺,一下滑脱了。
这口水晶棺的速度难以形容,一脱手,我就再也追不上它了,眼睁睁看着它带动着汹涌的水流,在大河河底飞快的消失。我脑子里不断闪现着灵灵那张皮包骨头一般的脸,她的命格彻底破碎了,这个世间那么大,却没有立足之地,只能在阴冷的河底,默默陪伴已经死去的玄黄祖鸟。
我慢慢的浮出水面,随着波涛漂流出很远,身心疲惫,那种感觉就像再也爬不起来了,心懒的彻底松懈,无论水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
得了天下,失了她我不断的问自己,如果还有重来的机会,我会更改那个抉择吗?
或许不会吧,我表达不出自己的心情,泱泱华夏五千年,正因为有那么多宁得天下而失她的人,才让中华道统绵绵延续。
如果重来,我依然无悔,尽管心如刀割,却无悔。
不知道顺水漂流了多久,我爬上了河岸,既然已经失去她,那就要让她的失去变的有意义。心里的疲惫和懈怠渐渐消失了,我沿着河岸走回之前下水的地方,沙帮那些人还在苦苦的等,我和主事者交代了一下,托他跟韩成问好。离开这儿,我又找到四处转移隐藏的弥勒他们。身上的破运神胎始终是个可能暴露行踪的引线,我想暂时跟他们分开。
做好这些交代,我重新赶到松树岭,张龙虎想尽办法遮盖住破运神胎的气机。这是很僻静的一个地方,我安心的呆着,没有别的事情做,全力在磨练已经纯熟的十三宝塔术,还有小五行术。
身在山中,不知岁月长,自己只是觉得一瞬,但匆匆三四个月已经过去。天气转热,到了夏季,偶尔走出山洞,看看周围郁郁葱葱的草木,恍然间才想起来,我独自漂泊在大河滩,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时间,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两个世纪,我难以忘记两年前的那个初夏,自己跟爷爷下河时遇到的石头棺材,还有老鬼
“要下山了吗?”
“要下山了。”我看看张龙虎,蛰伏在松树岭这么久,几乎与世隔绝了,这是两年间唯一安宁的日子,却过的飞快,苗尊圣主都在养伤,这几个月时间里,还不知道外面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是得出去走一走。
从松树岭离开,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要去见见弥勒他们,问问七门人的近况,再问问河滩现在的形势。夏天的河滩是最繁闹的季节,但是因为大河的原因,河滩上人烟依然很稀少,我不知道弥勒他们现在到了哪儿,一路寻找着七门的暗标。
大概一个多星期之后,我到了拐子湾,这曾经是河滩上盛产西瓜的地方,但现在很多瓜地都荒芜了,我在一片废弃的瓜地边找了个窝棚,打算凑合一宿。然而刚刚安身不久,远远的就看到瓜地附近的小路上,出现了一队人。
那队人明显是送葬的,大概有二十来个,抬着一口大的有些吓人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