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想要化解大河现在的困境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圣域和九黎要大河混乱,我阻止他们,必然会遭到反扑,这已经在意料之中。
“人,没有不死的,一个人的生生死死,对于这条大河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淡淡笑了笑,看惯了生死,对死亡的恐惧已经逐日减轻,平心而论,只要能把我该做的事都做完,我愿意放弃别人所不能放弃的生命,所以我毫不犹豫,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年少人很少有你这样通明洒脱的,这正是你的不凡处。”张龙虎也不是矫情的人,看到我下定了决心,就不再多说废话,他把那本残破的经书翻到其中一页,拿到我面前,道:“平息大河之乱,全要靠它了。”
“这是什么?”我看着这页经书,上面没有一个字迹,只有一团皱皱巴巴如婴胎般的影子,山间的风吹拂过来,书页微微晃动,这页经书顿时像是水一样的波动开来,映照着那团影子,如光似影。
“这是一个很邪门的东西,叫做破运之胎。”
昔年玄女赐给蚩尤的两页天书是从自然经上撕下来的,自然道衍生于昆仑,那是一座神山,据说是天下所有龙脉的起源,万山之祖,那两页残经能够更改河山运势,大河河底的河山大运图已经脱离了压制,开始渐渐发挥作用。
“河山大运一改,那就不是搬动一座山两座山所能阻止的,大势所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破掉河山大运图的运势。”张龙虎道:“破运之胎孕育成型,就能破掉现在大河河底的河山大运图。”
破运之胎对我来说,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它并不是活生生的生命,类似于信徒膜拜后的信仰之力所产生的“神祗”。这个东西需要人的阳气和精血才培养孕育,从古至今,没有一个成型的破运之胎,所以张龙虎也不知道破运之胎渐渐成长起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你的意思?”我逐渐明白了张龙虎的话,指着残经中那团影子,道:“这个?”
“你是当大任的人,除你之外,没人能够承担这个重任,破运之胎要从残经嫁移到你身体上,等它慢慢成型。“
我彻底了然,挽救大河是我的责任,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哪怕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祸乱当前,也要义不容辞。破运之胎如果嫁移到我身上,那么圣域和九黎的矛头立即会全力指向我,杀了我,毁灭破运之胎,到那时,苗尊和圣主绝对不会对我再有任何忍让和妥协。
尽管稍稍一想就能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我仍然没有半点犹豫。隐隐之间,我已经相信,自己或许真的就是那个受了天命的人,天降大任,这个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的话,可能没有半点用处。
“那就来吧。“张龙虎很干脆,看我已经做好打算,马上就准备动手:”神胎入体,没有成型之前,立体即死,你要小心。“
我默然点头,我必须要全力保住自己的命,再保住破运神胎,然后最终平息大河的变动。破运神胎成型需要多少时间,这没人知道,全要看机缘造化,所以现在我仍然是在和敌人争抢时间。
“忍耐一下,经书上有移胎的注解,但不是详细的文字,我琢磨了许久,应该**不离十的。”
张龙虎撩开我的衣服,用一把小且锋利的刀子在我胸膛上划了几道口子,然后轻轻的揭下一块表皮,经书上那团影子好像一直在微微的动,张龙虎出手如电,抬手一抓,经书上的影子仿佛被他一把抓在掌心,然后转手按在我的胸前,紧接着,他把揭掉的表皮盖回原位,在四边的伤口上细细的缝了几十针。我的神魂也经过几次淬炼,和肉身契合的更好,外伤复原很快,血液急速凝固了,用不了多久,破运之胎就会被封在我身上。
我只感觉胸膛里好像多出一团莫名的气机,就如同一汪水在慢慢的流动。破运之胎本来是被封在自然经里面的,接触不到人的阳气和精血,就在入体之后不久,我从石洞一面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胸膛的血迹已经干了,那团水一般的东西缓缓蠕动了很长时间,慢慢安静下来,但是在它安静的同时,胸膛的皮肤噗噗的凸起两点,就好像皮肉下面骤然睁开了一双眼睛。
轰隆
就在这一刹那间,我听到距离松树岭还有很远的大河方向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水流像是疯了一般炸起老高,整条河仿佛都随之疯狂,水流变的混乱而湍急。
“神胎入体了,大河下头的大运图肯定有所感应。”张龙虎遥遥望着大河的方向,道:“它很不安。”
大河的确像是一个陷入了焦躁和暴怒中的人,因为破运神胎成型之后能威胁到它。大河的波动是无法阻挡的,我微微叹了口气,破运神胎入体的动静这么大,圣域的圣主还有苗尊,绝对能够感应的到。他们一旦推演出前后因果,必然会全力杀我。
“以后的路,还是一片血雨腥风。”张龙虎看我愣愣的出神,道:“你若是觉得准备不够,就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我虽然老了,替你料理些对手,还是不难的。”
“是啊,是血雨腥风,但是寄人篱下,总有要走的时候,这条路,还是得自己去走。”我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胸膛上残留的一抹血色,道:“替我看看这个吧。”
我指着胸口间那片已经变的黯淡的黑雾,那是当时在昆仑大峡谷中意外找到三个巨大圆球时留下的印记。我一直觉得这个印记留在身上,就好像一条随时会苏醒过来的毒蛇,但是那时候一心在寻找自然天宫,黑雾又仿佛沁入了皮肉骨骼,时间久了,没有什么不适,所以渐渐的忘记了,直到离开昆仑才回想起来。
此时此刻,皮肤上的黑雾需要用力的搓一搓才会显现出来,张龙虎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人和事,但是他凑过来看了半天,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咒,好像若有所思,又好像琢磨不透。我知道他在全力的观察感应,所以没有出声打扰,一直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慢慢抬起头,道:“说实话,我吃不准这到底是什么,但我看着它,像是一道怨念,或是一道诅咒。”
“什么样的诅咒?会有什么后果?”
“你我忘年之交,我不说谎话,直言了。”张龙虎沉吟了一下,道:“我隐隐有种预感,你不是凡人,身上负有天命,不会那么轻易就死,这道怨念,或者诅咒,即便留在你身上,可能也奈何不了你,但我只担心,怨念经久不散的话,会牵连到你的后人。”
“有没有化解的办法!?”我一听就急了,世间很多事没有定数,张龙虎一代异人,吃斋修道但过去曾杀人无数,他可能命硬,没有得到所谓的因果报应,但是他的儿子张半山没有后嗣,这也是一种报应,让家门绝后。我现在拼命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那些无辜的人不会被牵扯到祸乱中,对陌生人已经如此,更何况是自己的亲人,我当时就哀求道:“想想办法,有什么,我一个人承担,不要牵连别人,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很难难到没有可能化解”张龙虎摇了摇头,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招惹到了什么?”
“难道,难道只有随遇而安了吗”我觉得眼前一黑,张龙虎的话给了我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
“只有等待,等待事情会不会发生转机,有天数的,都是有天数的。”
这一下,我完全没有睡意了,平缓了半天,才平息下心神,在石洞里和张龙虎彻夜长谈,破运神胎已经入体,我们谈论的最多的,就是关于大河的事,一直聊到后半夜时,张龙虎想了想,道:“你讲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听的很明白,但是这个事情里,有一个疑点。”
“什么?”
“玄女是玄黄祖鸟的后裔,自幼生长在自然天宫,对自然经中的东西,她很熟悉,昔年她帮助轩辕黄帝大败蚩尤,就是为了保持华夏正统,中原清平。河山大运图能造福一方,自然也能为祸天下,玄女能不知道蚩尤的心性?她可能把这幅宝图传给蚩尤?”阵岁叼扛。
“这个”我从来都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因为那都是被认为铁板钉钉的事实,直到和张龙虎谈到这里,我才猛然回味过来,玄女不会给蚩尤为祸天下的机会,但是河山大运图该怎么解释?
“我觉得,赐给蚩尤两页残经的,不是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