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看到的事情,为什么今天才说?这样重要的消息,又为什么要卖给吴王的人?”秋景逼视着李空儿,后者试图巧言辩白,然而苦于受制,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程泾川盯着李空儿,心中涌起的寒意正慢慢将他吞没。
孟戚隔空解了李空儿的穴,后者连忙叫屈:“裘先生下落不明,他的侍从又都死了,尸体落在巡城衙门手里,奴家只是想用这个消息跟黄别驾做个交易,是奴家太担心裘先生的安危了……”
不等她诉完委屈,程泾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冷声道:“这么说来,你没看见霹雳堂的人?”
“是是,奴家都是胡说的,这么大规模的城墙崩塌,加上这动静,肯定是霹雳堂才能闹出的。”李空儿点头若捣蒜,眼神哀怨地瞟向孟戚,“奴家当时只是为了脱身。”
孟戚面无表情地提醒她:“你说要卖霹雳堂的消息,是在城墙崩塌之前。”
李空儿一滞,随即强辩道:“这,这都是巧合,眼下宁泰城最值钱的消息,除了裘先生的下落,就只有天授王跟霹雳堂的动向了,是误打误撞赶上了……”
“杀了罢。”秋景淡淡地一挥手。
李空儿大惊,程泾川作势叹道:“秋阁主果然不想将这颗好用的棋子留给我,也罢,眼下宁泰局势动荡,世族权贵都想着迁徙逃命,看来留着她也没什么用。既然有跟霹雳堂勾结的嫌疑,那就杀一儆百吧!”
“不不,我没有跟霹雳堂勾结,不是我!”李空儿方寸大乱,脱口叫道,“埋火。药的人不是霹雳堂,是裘先生!”
秋景微微侧头,程泾川闭上了眼,默默地掩饰心底涌出的哀恸悲愤。
——不愿证实的猜测,不想听到的答案,终究来了。
在今天之前,孟戚很体谅他们,此刻对着废墟里的尸体,他没有那份心情了。
“事情很清楚明白了,在裘思原本的谋算之中,宁王薨,程将军与秋阁主受各自所属势力挟裹,不得不对峙甚至搏杀,但由于我的存在,你们谁都不会死。”孟戚环视二人,毫不留情地说,“如果没有霹雳堂的搅局,在宁泰彻底乱成一锅粥之后,秋阁主为了不让风行阁彻底分裂,只能远走荆州或者钱塘郡,正好赶上天授王大军进发,这时宁泰还远在后方暂享安逸,这可不符合裘思的期望,所以城墙的坍塌也是早就预备好发生的事。”
裘思早早预备好了自己“死”后的事,不管是真死,还是诈死,所以他的死不会改变城墙崩塌的危机。
除非程泾川与秋景提前发现这里的火。药,但……这几乎是没有希望的,单看这次选择的时机就能知道,别人以为城墙崩塌的最好时机是天授王大军兵临城下,其实不然,部署兵力守卫时怎么可能不检查城墙?现在是宁泰最为混乱的时候,也是最适合击溃人心的日子。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除了逃,就只有死。”
宁泰乱了,钱塘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富户世族将纷纷涌入东南地带。
秋景被迫远走,为阻止天授王前往荆州。
程泾川别无选择,只能带着宁地兵马在荆州扬州一带布下防线,这一战决定生死,可是这一战未必能赢。
因为人心溃了,连宁泰的城墙都能坍塌。
那些怕死的、多年来为利益争夺的官吏跟江湖势力,难道能豁出去跟随程泾川秋景吗?
要知道不管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是无所谓的。
程泾川有抱负,秋景有理想,他们要竭力维持江南的局面,别人又犯不着拿身家性命做赌注。
江南的百姓、商行、以及部分世族豪强都会在这一次战乱中死于非命,可那些江湖势力、那些税吏小官只要向天授王投降效力,一样有功名利禄权势富贵,何必拼命?
大势如洪流,人心不过是墙头草。
任你武功高绝才智无双,都不能力挽狂澜。
“难道他要把这一切送给天授王?”秋景喃喃,话一出口她就立刻否决了,“不,他不相信天授王能一统天下。”
历来借助恶教打幌子迷惑百姓的逆军,只能得一时气焰,哪怕朝廷跟藩王再孱弱无能,一旦这些乌合之众站住脚跟拥有大片土地之后,逆军上层就会迅速分裂垮塌。
东汉末年的黄巾军是这样。
天授王必定也会走上这条路。
“可到了那个时候,江南已经……”
遭逢兵燹,民不聊生,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