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自然明白叶凌这一动作中蕴含的深意。在叶凌离开后不久,他就同样离席,走出这座湖泊。
叶清蝉担心他的安全,想要跟他一起前往,却被他阻止。叶凌就算真有阴谋,也不会蠢到选择在皇城内动手。
静谧夜色里,一名青衣老者站在湖畔,向着漫步而来的牧野恭敬说道:“小侯爷,请随我来!”
牧野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叶凌特意安排在这里的引路人,要带他换个地方密谈。
两人身影在亭台楼阁间闪烁,很快进入一座古朴小楼内。小楼漆黑幽深,青衣老者带领牧野拾阶而下,进入一间地下密室内。
石门轰然洞开,柔和的灯光映入眼前。叶凌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正手捧一杯香茗,笑眯眯地望着牧野。他知道以牧野的智慧,肯定会选择前来,听他把一些话说清楚。
“坐!”他温和地伸手招呼着,在他面前早就备好了一把木椅,一杯茗茶。
牧野也不客气,坐在叶凌对面,平静地道:“不知道殿下有何指教?”
叶凌没料到他的第一句话这么直接,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这本身就是一种情绪。
“指教不敢当,恰恰相反,我正好有个问题,想请小侯爷指教。”叶凌温和一笑,决定先入为主,正式开始今夜这场谈判。
牧野神色微凝,默然不语。
“所有人都知道你想找太子派那些鹰犬复仇,他们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何底气敢来这座京都。难道你真想以自身性命赌他们的胆量?”
牧野目光闪烁,还是没有说话。
叶凌脸色变得更加温和,语气里充满关切之意,“我听说过前些日子你在龙虎台上的事情。作为朋友,我觉得我需要提醒你,你这样做只会激起他们的愤怒。在你的实力尚未壮大之前,我认为你更需要的是忍耐,和妥协。”
他侃侃而谈,设身处地替牧野分析着,俨然流露出作为朋友的真诚和担忧。
忍耐二字,是指让牧野暂且不要再激怒太子派;而妥协二字,则是在向牧野暗示,他应该在叶凌面前低头,获得二皇子派的支持。
牧野听懂了他的话意,淡淡一笑,渐渐品出这场夜谈的味道。
“你说得没错,疯狗在暴怒之下确实容易咬人。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底气。殿下认为,我敢来京都的底气是源自于西凉大军。我不否认这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今晚为何敢来你府上赴宴?”
牧野眼眸里透出精湛的光芒,这个问题顿时让叶凌一怔。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他们唯一一次见面是在皇家年会上,还发生了激烈冲突,明显处于敌对关系。既然如此,牧野完全有理由怀疑叶凌会设下毒计,请君入瓮,他为何还敢从容赴宴?
叶凌心底正有同样的疑惑,看向牧野的眼神里泛起浓浓的趣味。
“这两个问题,其实有同样一个答案。我不怕太子派疯狗咬人,也不怕你暗下毒手,是因为我明白,这座京都,始终都是陛下眼皮底下的池塘。你们双方的那些党羽势力,只不过是他眼里的虾兵蟹将而已,根本无法兴风作浪!”
叶凌斜倚在椅背上的身躯不自觉地挺直,因为他蓦然发现,自己对牧野的判断开始出现偏差。而这偏差出现的地方,恰恰是最令他惊虑之处。
“看来你们都没意识到那枚‘海阔凭鱼跃’令牌背后的深意。以陛下和家父的情谊,他必然会庇护于我。我要是死在京都,到时候西凉大军不远千里来讨伐,你以为只会追究太子派那些跳梁小丑?你们皇室叶家坐视不理,纵容他们出手,同样罪责难逃!”
“这不是清君侧,而是伐无道!”牧野锋芒毕露,冷冷地道:“陛下的头脑远比你们清明,所以他从未主动招惹西凉。帝国君王都还没表态,你们又有何资格擅作主张!如果同辈青年堂堂正正在战台上打败我,血侯府无话可说。但你们若想以大欺小,到时陛下自会出手!”
叶凌背后直感觉冷风嗖嗖,油然生出丝丝寒意。他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今晚没有对牧野动手的意图,否则惹怒龙颜,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势力将毁于一旦。
“千万不要高估太子派那些蠢货们的智商。如果他们能有头脑看清形势,根本就不会主动招惹到你头上。说白了,一旦他们真正动手,你就是在赌援兵从皇宫赶来的速度!得道多助,你又何苦非要保持中立呢?”
交谈至此,叶凌终于摸清了牧野的底气,同时也更清晰地意识到,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到牧野的支持。
只是,他依旧不太明白,太子派已经挑明敌对牧野,牧野却为何迟迟不肯站在他这一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侯爷,陛下的眼睛不可能一直都停留在你身上,如果真出了什么纰漏,到时候除了我,还有谁能来救你?”
叶凌索性把话挑明,开始尝试将牧野招揽到麾下。
“我跟太子水火不容,整座京都人尽皆知。他那边如果有风吹草动,我这里都会了如指掌。只要有我站在你身后,他们绝对无法动你分毫。而我对你毫无所求!”
牧野眨了眨眼,诡谲地道:“殿下这话恐怕有些言不由衷。”
叶凌神情凛然,坐在牧野对面,真诚地道:“说实话,至少在眼前,你根本帮不上忙。我和太子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那一天!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希望你能先给我一个明确的承诺,仅此而已,别无他求。”
牧野明白他说的“那一天”所指,淡然笑道:“空口许诺容易,你就不怕我到时候反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