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阵马嘶顿时响起,随即马蹄声渐渐远去,下人们追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大叫道:“大人!那是殿下的马!”
“从小一个人,野惯了。”燕洵看着缳缳离去的方向,微笑着说道。
楚乔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一股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闪过男人的眼睛,她知道,那是久违的亲情,她已经很久没在燕洵的脸上看到过了。
太阳将最后一道光线遮掩,大地深沉,星光好似就在头顶,宛若一双双冷锐的眼睛,俯视着燕北高原的一切。楚乔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顺着腔子涌进肺叶,像是一块冰。
“其实,我比她要幸运啊!”
男子突然低声叹了口气,他并没有转过头来,仍旧是望着远方,目光深沉如海,左边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楚乔的手掌。晚饭过后,楚乔坐在临时的书房里查看近期的战报,她知道,燕北此时的情况并不乐观。为了配合当初真煌的起义,燕北在同一日爆发了政变,大同行会和当年燕王的旧部,率领着部队迅速占领了燕北的东西两线重要城池。但是北部的美林关一带,向来是帝国防范犬戎的重兵之地,城池高厚,屯兵上万,不是轻易能够攻打下来的。而且因为人员的不充足和战略上的失误,东部战乱的消息迅速传达,等起义军赶到美林关的时候,夏军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大同行会虽然号称人才济济,但是真正具有高明战略手段的人不多,他们的战术还停留在最浅薄的阶段,之所以能胜,完全是依靠着一股锐气。楚乔知道,在大夏精锐部队面前,这股锐气并不能一直支撑他们走下去。战争是一门艺术,而在这里,懂得这门艺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她迅速将所有的战报整合,用朱笔记下一条一条需要注意的地方,等全部看完一遍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楚乔应声,房门被人推开一条缝,缳缳探着脑袋进来,小偷一样左右看着,小声地问:“我哥呢?在吗?”
“不在。”楚乔站起身来,“他在前厅见客,翁主有事找他吗?”
“不在就好。”听到燕洵不在,缳缳突然乐呵呵地就走了进来,大步跑到楚乔面前,说道,“我来找你的,走,带你出去遛遛。”
说罢,也不顾楚乔的意见,上来一把拽住她就往外走,楚乔慌忙间只来得及拿上大裘就被她拽了出去。
“翁主,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穿街过巷,一路到了吕邑的西面。吕邑地势较高,西面是一片小山坡,军队大多布防在这里,黄昏前,篝火处处,到处是煮饭的香味。战士们不认识楚乔,远远地看到缳缳走来,一个个还笑呵呵地打着招呼,大声叫道:“哟!大人来了,吃了吗?要不要坐下吃点?”
缳缳爽朗地笑骂道:“滚!我在那边吃了鲍鱼、龙虾、蹄髈肉,谁稀罕你们这些干面汤?”
士兵们哈哈大笑,也不生气,纷纷给两人让开了路,只是看到楚乔的时候,多少留了几分注意。
“哪,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缳缳一笑,将楚乔推上前,楚乔眼前顿时一亮。
只见一匹通体暗红的战马被绑在一棵大树上,一身红毛,蹄子乌黑发亮,鼻前有一撮白毛,膘肥体健,眼神明亮,一看就是一匹好马。
楚乔缓缓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上马儿的鼻子,那马温驯地打了个响鼻,热气呼呼地喷在楚乔的手心上。
楚乔呵呵一笑,缳缳在一旁笑道:“阿图喜欢你呢。”
“阿图?”
“嗯,它的名字,我起的。”缳缳拍着马儿的头,得意地笑道,“它是回回山脚下的马头王,我花了七天才猎到的,训了一年多,现在它是你的了。”
自从自己的流星丢了之后,楚乔还一直没有固定的坐骑,此刻见这马的确是一匹好马,不由得心下一暖,笑道:“多谢翁主。”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叫翁主啊?”缳缳说道,“我不是家族嫡脉所出,就是父亲在世时也没被人叫过这个称呼,现在更是无从说起了。”
“嗯,那我叫你?”
“你叫我缳缳就好,我跟哥哥学,叫你阿楚,咱们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楚乔一笑,“缳缳。”
缳缳一笑,眼睛眯成一条长长的细线,楚乔看得有几分感慨。这个少女还没到二十岁,当年燕氏一门被屠,她身为燕世城的弟弟燕世锋的独女,却因为是一名舞姬所生而侥幸逃脱一命,在被押往真煌为奴的时候,被大同行会的武士所救。这些年来,一直是燕北的精神领袖,代替燕洵的位置,作为燕家在燕北唯一的血脉,召集旧部和反夏的仁人义士,尤其是近几年她慢慢长大,更是几次投身前线,成为首屈一指的燕北大将。
乱世战火,谁的经历,几乎都可以写成一部传奇了。
“阿楚,真煌好玩吗?”到底还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和楚乔聊了一会儿,话题就转到一边,“我听说那边特别繁华,还有海那边的佛洛人来做买卖,那里的人都是红头发蓝眼睛的,你见过吗?”
楚乔笑着说道:“见过,但是不多,说到繁华和海外人,还是卞唐更多一些。”
“卞唐?”
“嗯。”两人牵着马走了一会儿,就在一处高坡坐了下来,肩并着肩,大裘拖在地上,月光照射在她们的肩膀上,明晃晃的。
楚乔慢慢说道:“那是个很美的国家,常年不下雪,也没有冬天,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繁花似锦,商贸发达。唐京一个城的百姓就有三百多万,几乎是我们燕北的五分之一了。”
“哇!”从未出过燕北的少女瞪大了眼睛,“那么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