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个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的地方,能坐上高位的人,手上怎会不沾鲜血?
像她这种心慈手软的反是少数,是以一失去晋宣帝的庇护,立刻就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成为一个软弱无能、无权无势的太后。
当年那种情况之下,姑母设计除去宸妃,是她立场上的最优解。若说疏漏,大概是没能斩草除根,连着司马濯一起除掉。
但十几年后的事,谁能料得到?还不是走一步看一步。
“绾绾,听说陛下待你很是孝顺,你可从他口中探听出,他打算如何处置咱们家么?”
云七夫人的询问把云绾飘忽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对上自家母亲期待的目光,云绾只觉喉间发苦。
他待她孝顺?呵,哪有那种孝顺法。
若是阿娘知道自己已沦为司马濯的玩物,定然无法接受……
葱管似的手指紧掐了掐,云绾瞥过七夫人鬓间那激增的白发,强忍住心里情绪,垂眸道:“阿娘,他孝顺我,也是看在我是先帝继后的份上。至于对云家的处置,我人微言轻,哪里能左右得了他……何况,咱家与他还有杀母之仇。”
这份仇恨叫司马濯如何能咽下?云绾扪心自问,换作她,也无法原谅释怀。
云七夫人也知此恨难消,郁闷地锤了锤床榻,叹哭道:“这都叫什么事啊?真要论杀母之仇,与咱们七房何干,我和你爹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云绾扯了扯嘴角,心说,那自己岂不是更无辜?当年这事发生时,她都还没出生,现下却要遭受这份折辱与煎熬。
深吸一口气,她轻劝道:“阿娘,云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说咱们七房未参与此事,但这些年的富贵日子,也不是平白来的。”
“唉……”云七夫人重重叹了口气:“这些道理我也知道,只是心里犹觉委屈,不大甘心。”
母女对坐叹息好一阵,最后云七夫人目光凝重地望向云绾:“绾绾,你大伯母说你有办法,还说你是云家最后的希望。可我看你过得……似是并不如意,唉,你就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七夫人还是心疼女儿,忿忿咕哝:“他们只拿你当棋子,当初狠心将你送进来,叫你小小年纪就当了寡妇,毁了你一辈子,我至今想着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那年我就该撞死在你姑母床前,死也不让你进宫的……”
“阿娘。”云绾垂眸:“别这样说。”
“你听我继续说完。”七夫人拍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当今陛下是个不好相与的,又与咱家隔着一桩仇,我来之前,和你爹商量过了,大不了死了就死了,唯独你,陛下既还认你这个太后,那你就好好当这个太后。只要你能安稳过一辈子,就别管我们了……也别给我们求情,免得伤了陛下待你的敬重,只要你好……”
稍顿,她眉心拧紧:“还有你哥!那个混账,至今还没有他的下落……唉,当初我怪他偷跑出去,现在想想,跑出去也好,若能逃过通缉,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绾绾,我和你爹活到这把年纪,死了也不亏,可你们兄妹俩千万要好好的啊。”
听到这番发自肺腑的叮嘱,云绾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人人都与她说云氏女该肩负的职责,唯有父母,只愿她平安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