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白衣落拓的高大男人缓步上前,云绾下意识直了直腰身,坐得愈发端正,表情也越发正经。
晋宣帝淡淡睇了她一眼,再看下首的三儿子:“濯儿,永兴坊那处府邸可住的习惯?”
司马濯道:“父皇所赐府邸四面开阔,修缮完备,处处合宜,儿臣深感隆恩。”
“你在安西都护府多年,如今回来了,有何短缺不适应之处,尽可与父皇说。”
晋宣帝打量着他的面色,见那浓俊眉眼间虽略显疲态,精气神却始终清明,并不颓靡。视线再落到他下颌那一圈青色胡茬,不由感慨,倒真成了个大小伙子。
他语气不禁缓和:“听闻你这三晚一直在灵前守着,你有这份孝心,实在难得。不过自己的身体也多保重,待会儿回府,记着好好歇息。”
这番慈父关怀换来司马濯深深一拜:“儿臣谨记。”
“嗯。”晋宣帝颔首:“你回吧。”
“父皇、皇后娘娘,那儿臣先行告退。”司马濯再拜,眼皮撩起,不经意触及上首长榻边那两只交迭在一起的袍袖。
只淡淡一瞥,他便垂下眼皮。
啧,老头子还真是怜香惜玉,就这么一会儿还要拉着,不知还以为是什么初碰女人的毛躁少年郎。
心底嗤笑,他敛袖站直,然而转身之际,又不禁朝上投去一眼。
只见那姿态端庄的小皇后头颅微低,视线看向衣袖重迭之处,小巧的耳尖泛着淡淡的粉,如绮丽余晖洒过雪山,艳色撩人。
忽然间,关于前日夜晚,拽住那纤细腕子的温软触感,无比清晰地涌上脑海。
司马濯眉头微皱,又莫名觉着一阵燥意。
收了目光,他快步走出皇仪殿。
将暗未暗的天穹之下,殿宇琳琅,峻桷层榱,傍晚闷热的夏风拂面而来,稍稍将那份燥意吹散几分。
然而晚风的驱散效用并未持续太久,无论是骑马出宫,手握着缰绳,还是回到永兴坊的府邸,接过奴仆递来的擦手巾帕。
只要目光在掌心停留,那份温软的触感便一遍又一遍在脑中想起,连同她那惊慌的眸,颤抖的睫,脆弱白腻的脖颈……
“殿下,您回来了。”
谋士陈谦笑吟吟迎上前,手中握着龟壳铜钱:“属下今日卜到一幅极佳的卦象!”
他刚想将这幅绝世好卦仔细摆出,好好说道一番,抬头就见自家主子面色沉郁地坐在桌边,浓眉紧皱,浑身散发着一阵森然冷戾。
这副煞神模样叫陈谦头皮都发麻,心底忍不住猜度,难道殿下在宫中三日遇到了麻烦?
不应该啊,他卜的可是大吉大利、万事顺遂的好卦。
见主子始终拧眉不语,陈谦讪讪咽了下口水,谨慎出声:“殿下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