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被照了个透亮,脚步竟有些轻盈起来了,仿佛稍一踮脚,就能轻飘飘地飞起来一样,他就这样跟着丰登,两人一前一后,一脚深一脚浅地摸进了那山坳,踩着碎石,小心翼翼、连滚带爬地滑下斜坡,往那黑烟袅起的地方望去。
焦金流石的河床中央,凹下去一个两三米宽的大坑,坑的中央是一个石磨大小的土丘,土丘外围是向四周翻开的泥土,里面混合着被烧黑的杂草和枯根,散发出难闻的糊味。
丰登从泥土里拨出一截没有彻底烧焦的树根,草草擦了下以后,就塞进嘴里,混合着唾沫咀嚼吞咽了下去。
「别吃!你个挨刀货!有毒怎么办!」
年嘉禾有气无力地骂了两句,试探着朝焦坑中央的土丘走去,坑里的土还很灼热,阵阵散发着热浪与白烟,年嘉禾只走了一步,便觉得自己鼻孔都快冒火了,没敢再靠近。
他总觉得那堆土在缓缓地颤动。
不知道是不是热浪导致的错觉。
他捡起一根枯枝,小心翼翼戳了戳,土丘猛地一个震颤,从顶端抖落了不少焦土。
这次绝对不是错觉。
他抹了抹虚汗,用力再捅过去。
大量焦土随着抖颤从「土丘」身上抖落,年嘉禾扔掉树枝,倒退着坐倒在地——他从土丘的内部,看到了一只紧盯着他的眼睛。
丰登走到他身边捡起树枝,把「土丘」上剩下的土层扫掉,随后和年嘉禾一起坐倒在地。
土丘里面是一团磨盘大小,灰白底色,遍布赫色纹理的块状物体。
「……肉?」
丰登颤声道。
那的确像是一块肉。
而他看到的眼睛,就是那坨肉上唯一的器官。
2
「造孽——造孽啊!」
背后传来拉长的凄嚎。
二人转头看去,见到一名穿着褴褛长衫的黑瘦老头。
那人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孟秀才。
孟秀才其实不算真秀才,他没中过功名,一辈子都只是个老童生。但他好歹是村里为数不多识字的人,办过几年塾,逢年过节帮人写对联、家书之类,因此村里人都愿尊称他一声秀才。
只不过他终年无法进学,落了心疾,又沉迷起黄老、命理之类偏门学问,便常有些疯癫的举止,常在口里念叨着些「天地玄黄」之类的话四处游荡,村里人都不怎么敢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