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归海淙吐了口气,好像这样能缓解他的郁闷似的,然后他对揭园说,“闭上眼睛。”
这么说的同时,他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揭园的双眼,揭园听到归海淙山谷清溪般的嗓音。
“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
在幽暗瘆人的当下,熟悉的声音和掌心的温度都让揭园止不住地心安。
“好了。”大约过了一两分钟,贴着他皮肤的手放下,揭园睁开眼睛,面前伫立的却是月落星沉时万籁俱寂的半山别墅。
“这是?”
“我家,时间还早,”归海淙伸展双臂,露出嘚瑟的嘴脸,“欢迎作客。”
直到真的走进大门,揭园也没能将眼前这座温馨别致的小院和他印象里的归海淙联系到一起。
这里实在不像是镜头下清冷出尘的归海淙会住的地方,反而更像某部农家生活电视剧的取景地。
入门就是满院茂盛的花草树木,缤纷的色彩即便是在光线不明朗的时间依旧明丽生动,当中有灰白石板铺就的小径,墙角是仿古的潺潺流水,揭园的目光则一下被右手边高大的葡萄架吸引了。
两株长势正好的葡萄藤攀在上头,绿油油的叶子间布满密集的葡萄花序,细看还能瞧见其中黄白的细小花朵,柔美可爱,另有许多揭园不认识的花藤挤挤攘攘地爬满了整座花架,花朵繁茂,香气四溢。
可以想见,不久后的盛夏,那里将会挂满一串串果实,酸酸甜甜的味道也将一直留在记忆的夏天里。
揭园缓缓停住脚步,怔怔地仰望着葡萄架,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肆意生长的葡萄藤了。
“怎么了?”归海淙注意到揭园的异样。
“我家以前,也有一棵葡萄藤。”
那是一株又枯又瘦的老藤,棕褐色的枝干嶙峋地攀着院墙,老弱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枯死,却如约在每个夏日盛开柔软的花朵,而后用枯瘦的身躯托着或红或紫的果实,散发出浓郁的香甜。
蔓延在口腔里的酸甜,曾是他刻骨难忘的欢喜。
父亲离开的那年冬天,老藤枯萎折断了。
他之所不回清江,是因为他终于懂了,家并不是指代具体的一座房子,而是指有家人在的地方,以及思念一个人和思念一张相片是完全不同的。
在那之前,他不理解父亲对早逝的母亲所怀抱的那种深切的近乎脆弱的思念。
现在,他知道了,太过浓烈的感情,是会伤人的。
“不过已经枯死了。”
揭园说着挪开了视线,这才察觉院子里还种着棵树,高大挺拔,伞盖如云,几乎遮盖住了整个院子,宽广的树冠间开满大朵大朵的花,月光下的花朵鲜红似血,绵延不绝,宛如诗词中的凤凰于飞。
“这是……凤凰木?”揭园黑如鸦羽的眼睫微颤。
凤凰木,取名自“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树体高挺阔大,满树如火,华丽浓烈,既能观赏也能遮阴,可它却代表着离别和思念。
归海淙为什么会种这样一棵树?
“是啊,是不是很好看?”归海淙笑了笑。
恰好一阵风来,穿行于树叶间,无数火红的花朵从枝头跃下,仿佛下了一场红雨。
揭园的目光追着纷纷落英,落在了凤凰木下古朴的罗汉床上,中式深棕的木质床板上摆着欧式浅灰色的布艺抱枕,有种莫名的融洽感。
花瓣簌簌地掉在床上,成了精致的装点。
“好看。”原来是为了好看。
“躺在那里晒太阳可舒服了。”归海淙像在给第一次到家作客的朋友介绍一般自然。
这倒勾起了揭园的一点疑问:“我记得网上说你性格高冷孤僻——”
“啊,”归海淙狐狸似地眯起眼睛,笑得十分狡黠,“那是阿松给我安排的人设。”
揭园明白了:“演得不错。”他差点信以为真。
“我演戏也拿了不少奖的。”归海淙边说边将揭园领到廊下的玄关处,换了鞋,进了屋。
进门左手边是现代风的开放式厨房,右手边则是餐桌,再往前是下沉式的巨大客厅,宽敞柔软的浅灰色布艺沙发以及同色系的毛绒地毯,餐桌和茶几上都摆着小束的新鲜插花,墙角有发出浅黄色柔光的落地灯,沙发对面的墙壁上镶着大尺寸的液晶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