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熙楼,灯火通明
亦蕊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连话音也略些颤抖,道:“刚才在太和斋,说话不方便,李卫、婳儿,我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们!”
胤禛与李卫正举杯共饮,胤禛挑眉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李兄,来,我们再饮一杯!”
李卫恳切地说:“承蒙王爷赏识,李卫方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真正含义?”
“哦?”亦蕊奇道,胤禛笑着饮下一杯酒。
李卫说:“跟随顾姥姥时,以为劫富济贫,就可以救天下人。姥姥离世后,小人带着贱内四海为家,试过办学堂、做商贩……只是贱内心善,往往赚得一个铜板,便赠出两个铜板。因此,少不了还得重操旧业……”他“嘿嘿”笑着,用手搔搔头。这旧业,指的应是组织强抢贪官恶霸搜刮的民脂民膏,再将它们用于救济百姓。无论如何,这毕竟是非法之事,想起亭林村与胤禛曾经的过节,亦蕊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胤禛,见他面带微笑,悠哉地挟品着小菜,这才放下心来。李卫接着说:“两年前,京城大旱,小人一家迁居至山西太原府讨生活,却遇到了王爷。”他停下话头,看了一眼胤禛,后者点点头,李卫方才将协理治贪一事扼要地讲了出来。
原来,胤禛初到山西太原府,人生地不熟,又不愿意打草惊蛇,准备微服私访。太原府不愧是前晋之地,繁华富庶,胤禛以商人身份,一连走访了几个民间商业协会和在当地享负盛名的商贾大亨,几乎人人都在夸赞赵凤诏为官清廉,人品高尚。在胤禛几乎要相信赵凤诏为人,意欲为他雪冤时,李卫主动找上门来。原来,李卫是江苏人,和山西江苏商会会长是忘年交,胤禛来访时,李卫眼尖认出了他,便在内堂偷偷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李卫是个聪明人,从胤禛不停地隐晦探问会长在本地投资商行,如何打点官府等,李卫意识到,胤禛或许是来查访太原府的“大毒瘤”。李卫、臻婳在半年前已留意到赵凤诏的贪污恶行,勾结官商名单,由于他人单影只,并没有抓到重要的实质性证据。但李卫所提供的线索,给胤禛带来极大的帮助。李卫为人精明、交友广阔,胤禛与他联手,迅速查清了赵凤诏巧立税规的罪证及赃银数量。
李卫说完,胤禛用手势示意他,又干了一杯,笑道:“赵凤诏一案水落石出,我心里也才踏实。此事我也只是帮忙而已,皇阿玛已命湖广总督额伦特前去审理。”
“这是皇阿玛英明之处,有你隐密调查,额伦特复审,肯定不会冤枉好人。”亦蕊说。
胤禛狠狠地说:“赵凤诏之父赵申乔,虽顽固不化,作风却是清廉。怎会有如此不忠不孝之子!”
李卫说:“民间有句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也是没法子的!”
胤禛灌进一杯酒,醉意朦胧地说:“是啊!龙生九子……九子……”
亦蕊见状,忙说:“王爷连日操劳伤神,要不先回房休息?”
胤禛挥挥手,说:“爷哪那么容易醉,对了,李卫夫妇就先在王府住着,此等人材若为朝廷效命,定是百姓之福!”
亦蕊无奈地笑笑,道:“是,你没醉,你累啦!小成子,扶王爷进内室休息!”
胤禛还要反抗,却见到亦蕊一双剪水双瞳含怨带嗔地看着他,心理防线立刻塌陷,任由小成子扶进内室休息。
亦蕊命人撤了酒菜,换上一壶清茶和几碟名点,大有彻夜长谈之相。由于对李卫、臻婳的来历太清楚,若说亦蕊心中全无防备、芥蒂,是全无可能的,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亦蕊与李卫继续聊着这几年他们的生活、各地的人土风情,茶又喝了三盏,一直不吭声的臻婳突然说:“福晋,民妇想打听一件事?”
亦蕊笑道:“婳儿何必与我如此客气,像以前一样叫我亦蕊姐姐就行了?”
臻婳冷冷地说:“哪怎么成?您是主子,我们是奴才,寄人篱下,怎可乱了规矩?”
亦蕊没想她会如此认真,顿了顿便说:“王爷说了,有意助李卫为官。你们在府中住着,也是贵客,怎可自认做奴才?”
李卫面色稍霁,道:“婳儿,姥姥的心愿是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凭我们一己之力,能救助几人。经山西一事,我李卫相信王爷是个勤政爱民的英主,我并非为他效命,而是为了黎民苍生!”
“哼!刚得了点甜头,就卖乖!”臻婳轻蔑地看着李卫,“说得自己像个救世主一般,你有几斤几量重,我会不清楚?”
李卫气红了脸,用力一拍,连桌上茶盏都震了起来,喝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救世主也罢,是穷光蛋也罢,你已是我的妻子,给我安份点!”
臻婳不甘示弱,尖牙利嘴地斗起嘴来。
亦蕊没想到当初的青梅竹马的小两口,关系怎会恶化如此,忙劝道:“好啦!夜色已晚,先散了吧!以后还有得是机会长聊!张凯,将落月轩打扫出来,给李卫夫妇暂住,且不可怠慢!”
李卫起身一揖手,看也不看臻婳,便跟着张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