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白着脸,眼眸笼上了一层水雾,神情清冷中带着些倔强,便似一株凌寒盛开的梅,纵然有傲骨风姿,却也不得不在厚实的积雪下被压弯枝桠。
秦御见她眼中蕴着一汪泪,似落未落,不觉目露怜惜,轻叹了一声,大掌扶着她的背脊,带着她俯身靠在他胸膛上。
顾卿晚没挣扎,身子却有些僵硬,秦御也不介意,用手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脊。
感受她的泪成串滚落下来,滴进衣衫,渗透锦缎,湿了他的胸膛,渗进了心头,让他的心被泡的有些酸涩,却不曾动摇分毫。
两人都没再说话,马车轻轻摇晃,不知过了多久,顾卿晚才抽了抽鼻子,抬去身来,目光执拗的看着秦御,闷声道:“今日之后,只怕世人都知殿下身边有个客卿沈清,我还当沈清,不入内宅。”
她刚刚委屈的哭过,此刻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眼圈微红,眼眸水润,秦御抬手抚了抚她红红的眼皮,倒也不意外她会提此要求,他很清楚她不甘心,但他不在乎,略勾了下唇,他只回答道:“好。”
顾卿晚闻言心中偷偷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虽娇气,可也傲气,从不在外人面前落泪,秦御逼迫她至此,她心里气恨的紧,又怎会真趴在他的身上垂泪。
方才那般,不过也是在演戏罢了,哭了一场,却到底换来了一些效果,起码得到了点喘息的时间。不必直接被秦御拖上床,打上暖床女的标签。
她只希望在秦御耐心耗尽之前,她能找到脱身的法子。
秦御却不知顾卿晚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他言罢,大掌便再度抚上顾卿晚脸颊上唯一的那一道伤疤。疤痕已经很浅淡了,但她的肤色太白,皮肤太细嫩,又毫无瑕疵,便显得那道伤疤有些碍眼。
秦御抚了两下,道:“这道疤专门留的?”
顾卿晚点头,未言。秦御目光细细的,一寸寸描摹着她的面庞,道:“你这张脸果不负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幸而你这体质有异与常人,不然爷虽不嫌弃你,但身边放着个丑女,到底脸面不好看。”
听他这样说,顾卿晚心中冷笑,心道这男人果然都一个样,都是好美色的,什么不嫌弃,不过是她如今好了才说的漂亮话罢了。
秦御见她不出声,也知她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心中不舒服,便揉了下她的青丝,扯着她躺倒在了软榻上,微抚她背脊,道:“你累了,靠着爷睡会儿吧,到了爷叫你。”
顾卿晚没再吱声,安静的闭上了眼眸。
她本身体亏损的厉害,走两步路就喘的,可今日经受了这么多磨难,却不曾晕厥。顾卿晚觉得都是玉莲花蜜的功劳。
自从和秦御分开,没了兔兔抢花蜜吃,她又治好了脸,调弄脂粉只用了小米粒那么点花蜜。其它的花蜜,都让顾卿晚直接食用了,那东西果然是极品的良药,这些日子,身体竟好了许多,再不会动不动便眼前发黑。
不过饶是如此,到底调养的时日短,今日一番折腾,顾卿晚也早已是强弩之末。靠在秦御身上,原以为心中难受,是睡不着的,不想随着马车摇晃,秦御的手一下下抚着背脊,没片刻她竟真睡了过去。
马车直接便驶进了礼亲王府,一路进了秦御的凌寒院,待马车挺稳,秦御才推了推顾卿晚。
顾卿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听马车外响起一串的喧嚣声。
“二爷回来了,快!”
顾卿晚闻声眨了眨眼,一下子坐起身来,看向秦御,却见他还那么躺着,正勾唇望来,目光带着些慵懒的魅惑,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顾卿晚忙站起身来,顾不上研究秦御的神态,几下子到了对面,将车壁上挂着的那顶青纱帷帽取下来戴在了头上。
她刚收拾好,马车的车门便被推开,宋宁率先跳上了马车,接着又有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上来,直接抬起秦御身下软榻往外移。
顾卿晚等秦御被抬下马车,这才跟着一蹦一跳到了车边。望去只见跪了一地的下人,秦逸正陪着礼亲王妃围着秦御,礼亲王妃红着眼睛,正捏着帕子给秦御擦拭额头上的汗,满脸心疼,道:“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到了哪儿都能惹出事儿来,母妃只当你出去历练几年稳重了,却还是这么个逞凶斗狠的性子!”
秦御脸上挂着无奈,劝慰着礼亲王妃,道:“这不是好好的吗,母妃莫念叨了。”说着求救般看向了秦逸。
秦逸便瞪了秦御一眼,扶着礼亲王妃,道:“他皮实着呢,母妃且莫多担忧,还是先将阿御送进房安置好,章太医已经到了,赶紧给他施针熬药才是正经。”
礼亲王妃这才止了泪,问身后揉着帕子试泪的惜薇,道:“可都准备好了?”
惜薇红着眼睛福了福身,道:“听闻二爷受了伤,奴婢们特意将正房又收拾了一番,那些香啊花儿的都挪走了,屋里开窗去了味儿,冰盆也早挪走了,舒爽的很,热水什么的都准备好了。王妃放心。”
礼亲王妃还没言语,秦御便出声道:“我不住正房,去翰墨院,我住那边!”
礼亲王妃闻言一怔,沉脸怒道:“说什么胡话,翰墨院一院子侍卫,谁能伺候你,受了伤就老实点,翰墨院水汽重,养伤也不利。”
惜薇和惜芹听闻秦御受了伤,心中虽担忧,却也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郡王要养伤,自然就得在院子里呆上一些时日,她们日日近身伺候着,就算不能让郡王动了心思,也总能刷刷存在感吧。
此刻听得秦御要去翰墨院安置,哪里愿意,忙顺着礼亲王妃的话,道:“二爷奴婢们都收拾好了,这凌寒院才是王爷的正经寝殿,哪有往书房简陋之处养伤的。”
“二爷,王妃心中担忧,您便莫让王妃再生惦念了……”
两个丫鬟上前劝说,秦御却一脸烦躁,沉声道:“爷的事儿,何时轮的上你们做主了?嗯!?”
他一脸戾气,吓的惜薇和惜芹白着脸,赶紧退了两步,跪在了地上。
秦御又冲礼亲王妃道:“母妃也看了,她们这么聒噪,吵都吵死了,儿子在翰墨院住的舒爽,还望母妃成全。”
当时仙鹤亭出事,未免引起惊慌,惊吓到了内院的各府女眷,义亲王妃便封锁了二门。可前头的动静太大,发生了什么事儿,下头那些姑娘们不清楚,却是瞒不住礼亲王妃这些身份尊贵的女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