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非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说:“苏易,你觉得奇迹会再次发生吗?对于胡大雄,发生奇迹的概率就更低了。”
苏易一脸困惑,她说:“死因要是搞不定,是不是对于案子会很被动?”
慕容非点点头说道:“那是肯定有影响的,不过,证据都是互相起作用的,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东边不亮西边亮。对了,我想起来了,这辆车子从外观上来看,几乎没有受到损害,也就是说,胡大雄在高速行驶的汽车里,直接入水,没有遭到剧烈的碰撞,也不会有明显的骨折发生。”
“再者,胡大雄如果是活着下水的,那么最有可能的死因就是溺水,要判定一具九年前入水的尸骨是否溺死,我觉得几乎没有可能性。”
慕容非说完,开始在那儿想象,他好像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一天。
他似乎看到了胡大雄开着那辆雪铁龙,挂着五档,快速地通过桥面,可是一不小心却将车子开进了运河,河水慢慢灌进了车子,就这样沉入了水底,胡大雄也渐渐吸入了大量的河水,终于昏迷死去。
慕容非开始检验胡大雄的尸骨,不放过任何细节,他和苏易两人对每一块骨头都仔细地清理,可是没有发现任何骨折的存在。
慕容非也想到了检查头颅的颞骨颜部,他看到胡大雄的颞骨颜部确实有一些颜色改变,可是并不明显,光有这么点改变,他根本就不敢把它当做是溺水导致窒息引起的变化。
最后,他想到了取样对骨骼进行硅藻检验,这也许是最后的一板斧了,因为没有脏器留存,所以这工作变得难上加难。
慕容非取了一根大腿的股骨,来到了硅藻实验室,这个实验室最大的不同就是排风系统特别强劲,因为在硅藻检验的时候,有一个重要的步骤就是硝化处理,需要用硝酸对骨骼进行硝化,溶解骨骼,最后只剩下硝酸都无法破坏的硅藻。
慕容非打开了通风柜,通风柜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开始抽取通风柜里的空气。
他将那根长骨反复地用蒸馏水清洗干净,然后用一把手工锯子慢慢地将骨骼锯开,取出中间一小块骨髓部分的骨质,放进一只洁净的陶瓷容器里,这是他用来硝化人体组织专用的器具。
苏易见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变问慕容非道:“慕容,现在是不是可以加硝酸了?”
慕容非脱下手套,给自己换上了另外一副厚一些的手套,说道:“是的,现在可以加硝酸了。”
苏易取过一瓶分析纯的硝酸,小心翼翼地递给慕容非,她的脸色很紧张,因为她知道这硝酸实在太可怕,要是稍有不慎,打破瓶子,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慕容非倒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操作硝酸检验硅藻已经熟门熟路了,早已对这种貌似危险的操作淡定了。
他接过苏易递给他的硝酸瓶子,拧开了盖子,朝瓶口看了一下,就开始往那陶瓷容器里倒入硝酸。
硝酸一进入容器,就接触到了那块刚刚锯下的骨头,发生了剧烈的反应,容器上方冒起一阵白烟。
因为抽风机的强劲效果,白烟刚冲出容器,就被抽风机抽走。
苏易因为没有做过这个实验,看到这番变化,心情极度紧张,慕容非回头朝她笑笑,说道:“怎么?怕了?”
苏易脸一红,说道:“嗯,还真有点,下次让我试试吧,我也想攻克这一难题。”
慕容非见陶瓷容器中的硝酸剂量已经足够将那块骨头溶解,就竖起了瓶子,将盖子又重新拧紧,然后将那瓶子平放在了操作台上。
他对苏易说道:“要是操作几次,这个实验一点都不难,难的是刚才的取材,要做到不受污染,我们平时的水中都含有硅藻,哪怕是自来水,也含有硅藻,所以要用蒸馏水反复清洗骨头,然后才能开始锯切,取材也不能取表面的,表面的容易受到污染。”
苏易点点头说道:“说起来也有点神奇,这小小的硅藻在人溺水的时候,随着吸入的水分进入肺里,然后通过肺泡进入到血液系统,很快就分布到全身,甚至连骨骼都不放过,以前的法医学家都不知道怎么想出来检验硅藻的。”
慕容非笑道:“你看我们大学的时候,法医的教材一大堆,不都是老前辈总结出来的嘛,这才是我们人类最可怕的地方,什么东西只有长年累月的积累,都会展现出不一样的效果。”
苏易见那陶瓷容器里的骨头已经消化殆尽,便说:“是呀,知识伟大,你看就连骨骼都被我们硝化了。”
慕容非也看了看那容器,发现硝化的过程已经基本结束,于是说道:“差不多了,我要进行下一步的工作了。”
当他最后过滤去渣之后,将骨骼变成了一瓶干净的提取液,他说:“苏易,胡大雄的骨骼里到底有没有硅藻,就看这里边了。”
慕容非同时也将运河中提取的水样进行了处理,制成了片子,在显微镜下观察。
他发现运河中的水样里硅藻类型还是很丰富的,他粗粗看上去,至少有五种类型,有长条状,也有放射状,还要一种链条一般。
慕容非看到这些之后,心里开始忐忑起来,运河水样中含有这些类型的硅藻在意料之中,关键是在胡大雄的骨骼硝化提取液中要检出同种类型的硅藻,才可以认定胡大雄是在这运河中溺死,溺死前肺部吸入了大量的水,这些水通过肺泡的毛细血管进入到血液,循环至骨骼。
他战战兢兢地用一支滴管吸取了少量胡大雄的骨骼硝化提取液,将之滴在一块载玻片上,他见那滴液体晶莹剔透,像是熔化的水晶。
盖上盖玻片,玻片便制作好了,慕容非将这载玻片塞进了显微镜下,准备开始观察。
在观察之前,他略微做了一下深呼吸,似乎这深呼吸会给他带来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