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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的手段,连楚成峰、王冉都想得太过天真,他们先入为主,知道这是选拔的预演,把这个当做了一场微控着规则的游戏,游戏有存活的通道,而现实没有。
楚成峰向后靠去,他无话可说。
指挥室中一片沉默,数双眼睛几乎是惋惜而叹息着看着那只将要踏上小径的脚步。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成才这只脚只踏了一半,就被许三多拉住。许三多做出了自这场演习开始后、第一个主动干预决策的举动。
成才的回望中,许三多竟说:“我们过悬崖吧。”
他说这话时,语气好像在说“我们吃面条吧。”
成才和吴哲对视一眼,俱是讶然,他们知道许三多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个建议,但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有什么原因、才能让他们做出从悬崖过的疯狂选择。
许三多知道他们在等他解释:“队长能看见我们的踪迹,一定会有埋伏。”
成才:“这么险,不一定会埋伏。”
吴哲是聪明人,他精准地点出来:“即便有埋伏,他也不会让我们死的,这将会是一场苦战,但是一定有生路。”
“为什么?要是没有生路会怎样?”许三多问。
“这样好看,演习才有意义……”吴哲说到一半,忽然闭嘴,因为他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陷阱。
成才难得和发小意见不一:“许三多,你这是推测。”
在吴哲陷入沉默后,许三多摇摇头:“成才,你才是推测,你推测他会让我们活,我们必须活在现实的判断中,而不是对队长抱有期待。”
在许三多心里,这就像他家的一只黄猫,抓住老鼠后不立刻吃,而是用爪子玩,最后再一口吞下,老鼠不能因为猫喜欢玩而坚信猫会放它一条生路,不管队长是不是猫,他们三个一定是老鼠。
他冥冥中有种预感,队长会这么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吴哲有种脑门流冷汗的错觉,他拉住还想再说话的成才,低声问:“你要是有数倍的人,还知道在这里埋伏一定能全歼,你会怎么样?成才,我指的不是演习。”
成才摸着手里的枪,沉默了,这一路的有惊无险让他以为这只是一场考验,却忘了老A要上战场,每一次都是冲着一场真实的、你死我活的结局,他比许三多进老A更晚,还没有深刻地意识到这点。
在成才和吴哲沉默下来后,许三多思索着、抬眼看向成才的纽扣,同一瞬间,袁朗也撩起眼皮看他。
隔着屏幕,两人的视线如同利刃交接在一起,一个目光深思,一个目光似讶异似欣慰。这一刻,许三多若有所感,缓缓皱起眉头,他的眼神变得像小兽般警惕,却有着毫不相让的决心,分明是看向敌人的。
袁朗在心底一笑,带着点温和的意味摇摇头,许三多的犹疑、敌意像掉到海中,被无声包容进来。
隔着不能触碰的空间,袁朗好笑之余,感到一种莫名的热度从胸口烧起来,烧得他忍不住拿过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为止。
“我看人许三多把你也摸透了。”王冉倒是嚎得大声,像是刻意让袁朗听见。
袁朗没在意他那点小情绪,关注全放在了三人身上。
成才和吴哲都是一点就透,明白许三多的意思后,干净利落地下了决断,走悬崖。在战斗预测中,小路已被判定为死路,哪怕悬崖也没有生机,总比踏上小路好一点,至少能保留一点士兵的自尊,绝不期待敌人的怜悯,而是依靠自己的双手。
这山从高度上更像是一个丘,他们艰难地越过丘体另一面,没走多久,果然看到路是断的,站在切口向下看,只见岩壁陡峭,几近垂直,高数十米,由上至下看来,崖底的冷风从裤口窜入,人们不禁两股战战。
许三多掏出最后一点水,要分给大家,这次没人推辞,他们搜出身上最后的口粮,你一嘴我一嘴吃了。
这架势好似就义,看得王冉是心惊肉跳,他不是没参与过更大规模的演习,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一次又一次峰回路转,他真是后悔来帮袁朗这次忙了,楚成峰和袁朗没有一个有阻止的意思,倒让他这个唯一的正常人都显得不正常了。
他撇过脸不想看,但又忍不住偷看,就这么一扭一转间,看完了三人的准备工作。
“造孽,要是他仨出啥事,你们两个都跟我去接受处分吧。”王冉嘟囔着,愤怒从袁朗扩散到楚成峰身上。
许三多身手最灵活,由他做前锋,他没有急着下,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运气不错,还真让他发现一条适合做落点的路线,他不再犹豫,掏出攀岩绳(背包里竟然连这个也有,只可惜他们一开始没有在意),找了块大石头做好固定,确认做好保护措施后,和成才、吴哲打了声招呼,说下就下。
成才在附近警戒,防止有敌来犯,吴哲趴在崖边看许三多攀缘,手心出了一层凉汗。
岩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土,所幸并不湿滑,向外探出一些生命力极其坚韧的崖生植物,许三多不得不一边寻找落点,一边扣好下降器,时不时用手扫开净往脸上招呼的野枝蔓刺。
许三多做的并不轻松,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可还是踩到一块松散的土石上,脚一松,忽然向下坠去。
“三多!”
耳边风声呼啸,许三多手上使劲,狠狠一扣,生生中止了下坠之势,在半空中晃了几晃,悬停了,这一套动作做完,浑身出的冷汗都要把衣服打湿,他缓了缓身,仰头对吴哲竖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