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君捏了她的手指,接着她安稳落地,触及她指尖的温度,眉头就又皱了一下,顺手将抓在手里的一件黑色大氅抖开裹在她肩头,旁若无人的替她仔细整理,并将领口的缎带打结。
修长的手指翻飞,映在黑色皮毛中间,十分醒目。
而他做起这样细微的事情竟是毫无违和感,依旧显得尔雅,却又似乎更添了几分温和。
那大氅明显就是他的,宽大厚实,直接将褚浔阳整个人裹了个严实,脚下还拖拽了一片儿,乍一看去,很有几分滑稽。
众目睽睽之下,褚浔阳忽而便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掩饰性的笑道,“我不冷!”
延陵君却不管她,一步跟上去,仍是执意替她将大氅裹严了。
陆元和青萝各自垂下眼去,只当是自己没带眼睛没带耳朵。
褚灵韵愣愣的站在旁边,两眼血红。
在延陵君出现的那一刻,她先是震惊后是惊喜,此刻却仿佛是脸上覆着的一张面具寸寸碎裂,连同心里那些百感交集的情绪都跟着一起残落了满地碎片,扫都扫不净。
眼圈红红的,似是有什么滚热的液体要奔涌而出。
她用力的咬着嘴唇,指甲已经在掌心里掐出道道血痕。
褚浔阳的目光不经意的瞥见她的表情,眉心突然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跳。
褚灵韵与她的视线相撞,忽而就凄楚而冷厉的笑了。
她仰起头,将已经逼到眼角的泪水倒流回去,冷冷道:“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延陵大人,你这便是要助纣为虐,也要公然与我南河王府为敌吗?本宫自认与你素无仇怨——”
延陵君此人,在官场上和京城的权贵圈子里虽然是个新人,但是里外的风评都是绝佳,除了上回和苏家兄妹结了仇,还从不曾听说他有得罪人的。
直觉上,这人的品性当是不差的。
褚灵韵便是对此而存了一丝幻想。
不想她话音未落,那边延陵君已经淡淡开口。
“那就从今日开始结下好了!”一句话,简短而轻曼,却是字字诛心。
褚灵韵的脸色一白,脚下一个趔趄猛地后退。
“你——”她的嘴唇嗡动,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水再次随着胸中沸腾不止的怒气一起翻涌上来。
而说那句话的时候,延陵君却是连头都没回,更不曾给她哪怕只是一眼最微弱的目光,依旧一心一意的替褚浔阳整理着身上衣物。
“呵——”褚灵韵忽而便觉得眼前这场面无限的滑稽可笑,然后也许是悲到极致,竟然也就真的笑了出来。
这一笑,眼泪就再也压抑不住的滚了出来。
这辈子,她和延陵君之间明明什么关系也没有,褚浔阳看着她这般神情,突然就有些不耐烦再看下去。
她冷了脸,对陆元吩咐道,“不耽搁了,收拾走吧!”
“是,郡主!”陆元颔首,上前一步扣住褚灵韵的手腕。
褚灵韵如临大敌,惊慌的想要甩开,一边尖声嚷道:“褚浔阳,你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比起那位疼你入骨的皇祖母来,我要好说话的多,既然你是铁了心的不想嫁苏霖,我自是不会逼你。”褚浔阳冷冷道,“省的为难了你,咱们日后见面也尴尬。”
褚灵韵挣扎到一半的身子突然一僵,满眼防备的瞪着她。
她一直以为褚浔阳在这里堵她,就是为了将她强塞给苏霖的,毕竟——
当初设计这场联姻的始作俑者就是她褚浔阳!
褚浔阳自是不会同她多做解释,直接抬手一指地面上落着的那张毯子道,“物尽所用,也别浪费了,把她卷起来,我们走!”
那张毯子,正是之前褚灵韵的护卫用来包裹褚灵秀的。
就算是风水轮流,也不该是这么快的。
褚灵韵的身子晃了一晃,脸上颜色惨白,终于一横心就要扯开嗓子嚎叫——
哪怕是落回苏霖的手上,也总不能让褚浔阳这居心叵测的死丫头将她掳走,横竖现在这里的情况不明,到时候就栽给褚浔阳,说是这个死丫头派人掳了她,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褚灵韵的主意定的飞快,刚要叫嚷,忽而便听那巷子另一头有人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声音很熟,褚灵韵正在慌乱之下却没反应过来。
倒是陆元眼尖,已经对褚浔阳沉声提到:“是南河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