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三小姐罗予琯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低声恳求道,“娘娘,方才——只是个意外,和他们没有关系,娘娘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她的语气细弱,因为惊吓过度,一张小脸上还是惨白的一片,那双大眼睛里却是挂了一层委屈的水雾,强忍着没叫自己落泪。
罗皇后的眉头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皱,扭头朝她看来。
罗予琯便是骤然一惊,慌忙往旁边别过眼去,似乎很怕和她的视线正面接触。
德妃瞧着两人之间的神色,心中忽然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于是不等罗皇后回绝就已经飞快的上前一步道:“罗三小姐,你说方才只是个意外?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出意外?”
罗予琯似是一惊,脑袋不由垂的更低。
这会儿就算是罗皇后想要息事宁人也掩饰不住了,其他人也都目光灼灼的齐齐朝她看过去。
孔夫人因为女儿衣物被烧的事情正在气头上,哪里肯轻易放过机会?立刻就上前一步,道:“罗三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是知道什么?不妨直说,这里有皇后娘娘,断也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
罗予琯使劲低垂着脑袋,局促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却是一声不吭,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半晌只是嗫嚅着小声开口道:“没!我——我只是不忍——不忍这么多人跟着无辜受过!”
德妃闻言便是冷笑一声,不依不饶道:“你既是认定了这些人无辜,那也总要是把真相说出来,才能免了他们的皮肉之苦,若是执意隐瞒的话——三小姐你岂不也成了害他们蒙受不白之冤的帮凶一个了?”
罗予琯似是被这话吓住,猛地抬头朝她看去,神色惶恐。
罗皇后的面色略显不耐,终是罗予琯身后丫鬟忍不住上前一步,当众往罗皇后面前一跪,大声道:“我家小姐不敢说,我说!方才那事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分明就是有人有意为之,要伤我家小姐的!”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就都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唯有德妃,更是险些忍不住欣慰的笑出来。
她沉吟着左右观望一圈,面上却露出忧虑之色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水玉!不许胡说!”罗予琯怒喝一声,不悦的瞪了那丫头一眼。
叫做水玉的丫头却不领情,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仍是梗着脖子抬手一指人群里站着的另一名少女,大声道:“是大小姐做的!她要害我家小姐,奴婢看的清清楚楚,是她故意踢翻了焰火,要不是奴婢刚好拉了我家小姐一把,就不只是烧衣裳那么简单了,怕是我家小姐的整张脸都要给她毁了!”
这样的指责,已经到了明目张胆完全不加掩饰的地步。
众人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齐齐落在旁边罗家大小姐罗思禹的身上。
原先站在她身边的几人立刻躲瘟疫一样骤然后撤半步,虽然不过微弱的一点距离,也是将那女子愕然而略显惊慌的一道身影给孤立了出来。
罗思禹的样貌生的不如罗予琯那般娇俏灵动,却是温婉之中透着天然沉静,自有那么一股子世家女子的优雅从容在里头,平时与人相处的时候,这女子的确是有些孤傲或是冷淡,但也不会叫人觉得就是怎样的不舒服。
如今被人当众加以这样的指责,罗思禹到底也不过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被人这样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的脸色一白,忍不住就是一个踉跄,脱口道:“我没有!”
罗皇后并没有马上兴师问罪,那目光之中颇多审视之意的看着她。
罗思禹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才是连忙提着裙子跪下,辩解道:“娘娘,思禹没有做过,一定是水玉看差了,我——”
“罗大小姐,你们都是罗家的姑娘,彼此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果不是确有其事,难道三小姐还会故意污你的名声,来连累她自己吗?”德妃打断她的话。
此时她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悠然拢着杯中茶叶,眼神睥睨——
这事儿是罗皇后自家侄孙女给抖出来的,可是与她无关。
罗皇后本来没接罗予琯的话,也是隐隐觉得事情可能有内幕,想要压着等回了寿康宫再查,不想却被水玉当场揭了出来,这会儿她不想管也不成了。
她的面色不善,冷冷的看着罗思禹:“你的意思,是你妹妹的丫头编排了莫须有的罪名,故意的冤枉你?”
罗皇后这话,当真是叫人没法接啊!
褚浔阳站在人群之中,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罗家的内斗斗到了宫里来,不管是罗予琯栽赃,还是罗思禹作祟,这样纠缠不休闹的越久,对罗家和罗皇后在宫里的声望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她这话说的隐晦,分明就是在向罗思禹施压的。
罗思禹咬着嘴唇,唇色已经明显泛白。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掩嘴惊呼,“啊!我想起来了,那会儿那第一道火光好像真是从罗大小姐那边出来的。”
一句话,如是在三月春水平静的湖面上扔进了一颗石子,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有无数的人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几乎是一边倒的表示——
当时虽然场面混乱,但大致事情的起因就在罗家姐妹之间了。
罗予琯一直没有亲口指证,罗思禹举目四望,却是神色凄惶,几乎有些绝望。
她身后跪着的小丫头忍了许久,眼见着自家主子是要被那些人仇恨的目光吞了,情急之下终于忍耐不住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