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来的时候,也没想过雨会下成这个样,胡来跟况卫东只穿了一件短袖站在大堤上,虽然外面套着一件雨衣,可是一点也不御寒,胡来被冻得鼻涕水都冒了出来,况卫东也好不到哪去。
况卫东看着稻田被淹,但是洪水始终不能奈何堤坝,不由得笑了出来,“我记得有年发大水,我家就被淹过,那时候也算是我命好,睡在竹床上,醒来抱住竹床才没让水给淹死。”况卫东想抽烟,摸了摸身上,除了湿哒哒的衣服,一个手电,其他什么都没有带。
“自那之后,一下大雨,我就心里不安,总要到这河堤上来看看,那年洪水真是大,冲垮的就是这段堤,国家还派来了武警,蛇皮袋装的土往里面扔,直接就被大水冲走了,没办法,只能是武警官兵下去,人拉人把蛇皮袋踩在脚下,才没让袋子冲走。后来,边上的土都被取完了,又进港北村粮站运来一袋袋粮食,填进去,最后才把这个口给堵住。”
“洪水退去后,我们出公差就修过这段堤。这几年好多了,水电站建了起来,洪水再没没过这段堤。”况卫东看着远处一条线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况卫东说的水电站所在的地方。“为了清淤,村集体才买来挖沙船,一来疏通河道,二来也为村里赚一点钱,当时洪书记在的时候,他可是把我们港北村列为先进村集体。”
“河沙值钱了,有好多人就开始打我们港北村的主意,因为我们村是个大村,最后也就不了了之。现在来了个邓东来,你看他都把河道弄成什么样啦?”况卫东指着河堤旁沉降的堤身。“有了镇里的红头文件,他可是够狠,什么沙都敢挖,只要妨碍他发财的人,就要打。”
胡来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因为港北村村集体采沙场越来越跟不上周边经济发展建筑材料的需要,村集体采沙场前几年赚的钱,都分掉了,设备更新不了。镇里这才决定引进外资,邓东来光在采沙船上就投资了上百万,还有两条采沙生产线,也不下上百万,拢共算来没有一千万,也要小一千万。
邓东来估计是吸取了下陈黄牛基地的教训,这次投了钱之后,所有证件一律齐全。所有身家投到港北采沙场,没有退路的他,对阻止他采沙的村民也不再手软,直接从别的地方拉来五卡车人。村子再大,也有怕死的。
镇里把采砂权卖给邓东来,也并没有禁止港北村挖沙,只是港北村的集体采沙场怎么可能跟全副武装的邓东来比?规模比不上后来来的东来采沙场,价格也一点不占优势,东来采沙场只是稍微用点价格战略,村集体采沙场只有站在边上看热闹的劲了。
幸好,有早起来河里捕鱼的村民,被况卫东叫了过来。
船划过的地方,是胡来和邓东来之前走过的地方,此刻在船里看来,这边地势确实够低的。大堤虽然被加固了,但是泄洪是要经过东湖的,东湖一进水,水就会倒灌到这里来,刚抽穗的稻田就这样被淹了。
“老棍,怎么这边就看到你,其他人都到哪去啦?”况卫东深知这帮渔民的习性,这么大的洪水,正是他们发财的大好机会,不可能在家睡得着,水一停估计就出来了。
“港北水电站不是放水嘛?都到那边去了,这时候那边抓鱼就跟捡一样。”
“你怎么没去?”
“人太多了,我去了,也是捡剩下的。我还不如在这片稻田里抓几条禾花鲤鱼。”
“抓到没?”况卫东提起老棍挂在船舷的鱼篓,里面一条两三斤重的驼背鲤鱼,“这条鲤鱼我要了,你等下到我家去拿钱。”
“要什么钱,你拿去吃就是啦!”
老棍把况卫东和胡来送到岸边,摇着船又去撒自己的网。
“对了,你姓什么?”走在回家的路上,况卫东才想起,自己也不认识胡来,害得人家深更半夜地陪自己在大堤上冻了大半个晚上。
“我叫胡来。”
“小胡,有吃过我们港北的禾花鲤鱼嘛?”
胡来摇了摇头,“你们港北村边上的东湖鱼头倒吃过,贵得要死。”
“东湖的鱼头确实不错,很多人不知道,港北还有一绝的就是这禾花鲤鱼,用它炖的汤真是鲜死了。”况卫东指着禾花鲤鱼的驼背,教胡来简单识别野生禾花鲤鱼,“只是因为这鲤鱼长得太丑,没人知道也是正常,今天我们是有口福了。”
喝着放了姜丝的禾花鲤鱼汤,胡来算是彻底把汗出了。
“好喝吧!这汤?”
胡来点点头,连喝了几碗。
东湖比黄家洲水库只大不小,被分为内湖、外湖,外湖是东江的泄洪湖,关乎国计民生,是不准私人承包的,也不准在湖里搞养殖,正因为这样,东湖的鱼才会非常出名,因为这里的鱼是纯野生的。
内湖则是港北村水田通向东湖的小河、小渠汇成的,内湖分成一些不是很大的水塘,因为是水田的取水口,水田里掉落在水里的禾花也随着水流到内湖里,这里鲤鱼特别多,鲤鱼爱吞食漂在水面上的禾花,故名禾花鲤鱼。
这几年,因为东湖鱼头特别好卖,内湖就变成了一些村民发财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大肆养殖鲢鱼跟鳙鱼。这才造成禾花鲤鱼的少见。
况云飞不愧是老师,禾花鲤鱼的由来让他讲得头头是道。
更有甚者,从别的地方拖来鲢鱼、鳙鱼,放在内湖里寄养一两个礼拜,就敢往外称是东湖鱼。
上次在市里,王婷宰他的时候,点的就是东湖的鳙鱼头,胡来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那鱼头要价388。吃来吃去,胡来觉得还没有现在碗中的禾花鲤鱼好吃,不知道吃的是不是假的东湖鱼头。
“这汤,真是鲜啊!”
“那可不是,也不看看是谁炖的?”况金莲嘟着一张嘴坐在边上。
“要吃这鱼还真不容易,只有发大水,把水田给淹了,鲤鱼到田里偷禾穗吃才好捕。”喝着鱼汤的况卫东不禁感叹起来,之前他在堤坝上还心疼让水给淹了的稻子,现在算是找到平衡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