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哗啦啦,一直滚到桌脚去,再没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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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氏旧案盖棺定论,晏乌世子名头被罢去,言官也都进谏直言宣王世子过失,朝臣激昂纷争,几日间就革去晏乌职位,不允为官。
没将晏乌当做叛党处置,都是看在宣王府的面子上。数日之内,炙手可热的年轻权臣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一落千丈。
他职位一掉,揽在手中的大权就刚好空出来。
若不是这次六部那些乱子都趁机丢到晏乌一人头上,那几位大人都不会应允赴会。
如今尘埃已定,面子上还是给他几分客气,在其身边劝道:“官场中浮沉乃常有之事,世子思虑周全雷厉风行,想来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有个不知深浅的新官想起恶名远扬的长乐公主,戏言:“只是这般变动外人终究议论,世子这几日来去匆匆,是急着安抚家中夫人?”
晏乌没动,绯色圆领长袍下两条过分长的腿随意搭着,背倦怠靠得疏懒,更没分毫耐心再待下去。那脸上原还勾着点淡漠的笑,不知被哪个字词挑动了神思,笑意敛了去,顷刻间眉目覆上层寒冰,真真淬出刀刃寒光来。
小官刹那间清醒些,自觉失言。
晏乌神色尽数敛去了,连同周旋也一并没了耐心。他声线冷冷,压着躁意:“家事就不必诸位大人操心了。”
小官讪讪一笑后退几步,恨不能把自已的脸藏起来。
晏乌背靠宣王府,难保日后有再起的可能,吏部侍郎要打哈哈,骤然听见晏乌说再入官怕是难了,话锋一转提起太上皇诏书一事,个个瞬间寂静得仿若哑了。
朝臣中来往和牵扯上遗诏这事不可同日而语,晏乌在他们面前提及此事,可是把他们一同往火坑里推,吏部侍郎勉强笑着;“世子说笑了。当年太上皇驾崩,先帝登基,一切顺理成章的事,哪需要什么诏书?”
整个屋内都寂静着,面色苍白的薛缙正好推门而入来交卷宗,让氛围宽泛了些。
礼部的人关怀:“薛大人来了?你这一病怎的病这么久?”
薛缙随意扯了个由头,其余几人忙都散开去做自已的事。隔着三两人,薛缙目光在晏乌背后扫了一圈。
晏乌倒台他挺畅快,不过想起这两日的消息,薛缙眼睛微妙眯起:“听闻晏大人在查出城马车,怎么,是什么宝贝找不到了?”
晏乌显得尤为冷漠:“薛世子不如关怀下自已身子。”
他懂什么。这般病恹恹身子楚昭昭才喜欢。薛缙很怀疑晏乌官职爵位都没有,楚昭昭应当背地想抛开他,所以惹得宣王府这几日紧绷,过往苍蝇都要被查一番。
而他不一样,他家中那些烂事早就打理好了,烦不到楚昭昭眼前去。
他不趁着晏乌落魄落井下石、偷撬墙角就白病恹恹这么久了,因此眯眼笑笑:“晏大人关怀我身子,不如多关心家宅内院,我表妹那个性子可不喜欢没出息的人。”
“晏大人官职爵位全无了,也不怕她胆子大了琢磨着要换个好夫婿。”
“毕竟她要是想换成我,我也很乐意。”
眼看晏乌冷冷扯唇,尖锐眼尾刀刃似扎在身上,薛缙愈发拱火,问。
“楚昭昭没同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