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前的人似乎不被那纷扰所惊,一曲毕,手指按在弦上,才淡淡看了那如晚霞重临的天际一眼。
江风拂起他衣袂,如月如雪。
“那位亲自出手了么?”
“是的。他和卯老联系上了,还带去了几件珍异的防火衣,要救下几位郎官。不过顶多只能救两位。”
“便是他有更多防火衣,他也不会带的。仓部郎官不死几个,如何能加重文臻的罪……粮船都运走了么?”
“正有事要向公子禀告。”
“嗯?”
“七日前卯老说他在丰宝仓需要人帮忙布置,人手不足,需要抽调我们的人,他拿出了贤者令,属下无法违抗,所以……”
“所以你便接了令,去给他帮忙丰宝仓的布置了?”
“……是。请公子恕罪。不过属下已经交代小队,这几日加急运粮了,想来那处如此隐秘,一直无人发现,应该无妨。属下以为,丰宝仓被烧毁后,此地必将被废弃,届时再运粮,反而更隐秘稳妥些,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一阵沉默,唯余江风,寂寞地唱着无人能懂的上古之歌。
片刻后,有拨弦之声,仙翁一声,指尖在月下光芒泠泠。
仿佛一声清冷空灵又微带讥嘲的回答。
“……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能自己做主了。”
“公子……”
“我也不知道,你的心,竟然已经是贤者的了。”
“公子!”
指尖于琴弦上一划,一溜月光如水漾过,琴音也如这汤汤水声,瑟瑟动人。
那说话的人,却无声无息倒了下去,倒落的瞬间,口鼻耳鲜血溅出,月色下便如那七窍诡异地钻了几条火红小蛇一般。
噗通一声,江水冰冷,接纳这如仙月色,也接纳这腥臭尸首。
高舟依旧无声。
哪怕这个人,是跟随了公子十年以上,虽然依旧没有名字,但多少也算老人亲信的一个人物。
有人无声地走上前,站上了刚才那人站立的位置,连姿态都一模一样。
对话还在继续,仿佛方才不过是风过乱了一霎琴音。
“甲三得了卯老什么好处?”
“横水碧溪湖侧三进宅院一间。”
“我记得他已经有了一间五进宅院。”
“所以公子,人心不足,死有余辜。”
“我们准备准备,也该走了。”
“公子,粮还没运完呢……”
“来不及了。”
“公子……方才甲三有句话没有说错,丰宝仓一旦被烧毁,此地被废弃,届时我们运粮才会更加方便,到时候总能一起运走的……”
“我说来不及了,是说,从今天后,我们便不可能从丰宝仓运走任何一粒米了。”
“公子,属下愚钝……”
“看见那座红白小楼了没?文臻即将开业的新酒楼,看见那酒楼后面巨大的宅院,和宅院后头的河流没有?你猜,那宅院里面,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