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巨大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从芦苇荡北侧的道路方向轰然传来。
高延曹大惊失色。他想到了,眼前这些敌人只是负责与零散甲士纠缠的小部罢了!
交州人根本不需要往芦苇荡里绕行,他们人多势众,哪里会在乎路上的泥塘?哪怕用尸体来填,也能填出一条好走的通道,直冲过去!
待到与瀴水平行的道路都被他们控制,魏王又能走到哪里去?高延曹等人在芦苇荡里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高延曹心念电转,动作依然敏捷。他抽出腰刀,箭步探臂,将刀尖闪电般捅进一名敌人步卒的嘴里,贯穿喉咙。
这个动作撕扯到了他大腿根的伤势,高延曹捂着伤处,竭力嘶喊道:“不要管他们了!往水泽后头退!他们的骑兵冲不进来!我们赶到射声营的方向,与吴校尉汇合再战!”
他的部下们且战且退。这些宿卫将士个个勇力不俗,一意只求脱身的话,交州人一时间还真拦不住。
他们冒着飕飕的箭矢一路狂奔,踉踉跄跄地越过一处处的泥滩和水坑。沿途有好几人踏上了被砍断的芦苇杆子,顿时脚掌被扎透,惨叫着倒地。却没人顾得了他们。
待转过一处河滩,顿时见到射声营的队伍正在列阵。
吴质这个射声校尉,其实是个文人。但此刻看来,他却有几分治军之才,这时候竟能在乱军中聚集起了千余人,横在道路当中形成一个前后层叠的严整方阵。
有个高延曹认识的军校穿行在队列中,不时挥刀狂喊:“站直了,不许动!把枪和盾举起来!打退敌军,魏王有厚赏!”
高延曹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脑袋一阵阵发晕。他一瘸一拐地往那队列疾步靠拢,心里想,须得将自己的部下也填进方阵中去,尽量让队伍再厚实些。
正这么想着,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什么,可战场嘈杂,他没有听清。
他往道路东面看看,交州军的步骑大队正蜂拥而至,最前方的骑兵离自己只有三五十步远了。有几名败兵像是草原上被牧民驱赶的牛羊那样狂奔着,时不时遭到箭矢射击。
“赶紧入阵,入阵以后包扎伤口,然后继续作战,抵住交州军!”他对自己说。
然而,他忽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高延曹疑惑地低头看看,只见一根长矛从自己的胸口穿进去。他的鲜血沿着矛杆流淌,淌到一名半弯着腰,满面惊恐的曹军士卒手上。
“蠢货!蠢货!”高延曹骂了一声。
却听方阵后头吴质大喊道:“众军有敢退者斩!有冲撞军阵者斩!有惧战者斩!有投敌者斩!”
我不是啊,我没有。
高延曹想要解释。
身前的士卒用力蹬在高延曹的胸口,把长矛拔出来。高延曹就像一个被扎穿的水囊那样,倒地不动了。
在方阵后头,曹操被众人扶持着,跨上一匹骏马。他抱着马颈,俯身对吴质道:“季重,你只要坚持一刻!至多两刻!此地大乱,薛乔、戴陵、任福、段昭他们都已经知道了,立时就会来援!”
曹操竭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臂,用力拍打吴质的肩膀:“交州人长途奔袭,须臾就会力竭!我们能赢!我们能赢!此战后,季重你功勋最高,千户侯何足道哉!”
他还想再说几句,扈从牵着马起步,一溜烟地狂奔而去。
这情形,落在了正眺望方阵的马岱眼里。
马岱双手用力,将硬木的马鞭一折两段,连声道:“那人一定是曹操!他逃了!逃了!快追!”
适才他遭许褚的宿卫虎士所阻,突破许褚的拦截后,又撞上瀴水旁的道路化为泥滩。他急令骑士们砍芦苇、蒿草填路,甚至踏藉曹军死者的尸体而过。可这么紧赶慢赶,终究还慢了一步!
饶是马岱冷静,这时候也气得眼都红了。
天大的胜利、天大的功绩就在眼前,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怎能受阻于区区一甲士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