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翠撩衣坐下:“我信奉一句话,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
“学堂难进,朝堂难留。乡野女子也好,世家贵妇也罢,各有各的桎梏,各有各的凶险,父母兄弟、乡绅里老、宗正族长,个个都是虎狼,人人都想撕咬她们的血肉填饱肚子。她们自己若不能明白天下女子同命运,留下了也是平添麻烦;她们若没有坚定的心志走下去,一点阻挠就打了退堂鼓,等着我去救,这门开了也是枉然。”
陈幼容退后一步,悲伤地看着她:“或许陛下的曾经太苦,所以已经全然是位高高在上的君主,对卑微软弱的小草没有怜悯了。”
晴翠温声说:“成德,你知道小草们什么样子吗?她们可能会眷恋那个少有温情的家,可能会临渊羡鱼又畏惧水深不可知而胆怯,可能她们今日都已下定决心跟你走了,明日又哭着告诉你,她不能走,她舍不得母亲,舍不得孩子。你以为绣楼就不曾救助陷入绝境的女子吗?能下决心的人很少,下定决心后走了一半又回头的不少。而这样看见过希望又沉沦回去的人,远比从未出发的人痛苦。成德,你带不走、帮不了所有‘冯玉兰’,我正是因为怜悯她们,才给她们留下麻木生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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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幼容冷冷地说:“因为此时做不到,所以干脆认为永远做不到吗?所以从一开始就放弃她们,永远不考虑拯救她们吗?”
晴翠哂笑道:“永远是多远?我去爱那遥远的、素昧平生的、面容模糊的女人,将有限的钱和人丢出去,用有限的精力去做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只为换自己一个博爱的心安,这就是圣人了吗?”
陈幼容一字一句地说:“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从厥攸好。”
“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晴翠笑看着陈幼容,“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成德,你该自省了。”
陈幼容反唇相讥:“不知陛下可有静心体察己过?图厥政,莫或不艰,陛下嘉谋嘉猷,可入告尔后于内?”
“有废有兴,庶言同则绎,何其扰烦!”晴翠笑道,“我与你仅二人矣,而争执至此,若听万人之言,则政令何时可行?况且你只说为国为民,可知国与民也有分歧?年年有百姓来击鼓,称军费甚重,要求解散兵马,将节省下来的军费留作百姓养身活命之需。百姓所愿有错吗?民生甚苦,所盼望的不过是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但我们能听吗?无御敌之兵,这丰沃的九州还能留我华夏之名吗?”
陈幼容说:“陛下以女子读书艰难而不行政令,何异于军费重所以废兵?”
“成德想岔了。民从来不是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想法,譬如那些期望解散兵马,发钱给他们的人,你要是把钱发给他们的妻子女儿儿媳,你以为他们会高兴吗?你以为他们眼里女人是民吗?”晴翠冷笑,“同样的,女人的愿景就一致了吗?我要女儿继位,太后乐意吗?太后不是和她的女儿一条心吗?这还同样是母亲为女儿呢!至于朝中女官与娘家婆家的抗争,更是缘由千万,甚至娘家未必比婆家更偏心女儿,此是嫁娶之道所致。我要从何处下手,如何更改,才能得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说到底,陛下就是不愿意去试一试,”陈幼容大为失望,“倘若没有那么多阻碍呢?倘若百姓踊跃送女读书呢?”
晴翠嗤笑:“你方才不是已经说过,民家送子读书多,送女者近于无吗?”
“所以才要陛下大行政令,深耕郡县书院,以使女子读书蔚然成风!”
晴翠摇头:“你们这些人,理想高远而不看脚下,构想极美而不能虑其长远,若只是空坐静室,虚画未来,则与竹林清谈士何异?”
陈幼容冷冷地说:“为国为民竭尽思虑,总比想都不想的人好。”
晴翠缓声道:“我无意责备你的畅想,正如你即便误以为我这样做是出于憎恨过往也没有苛责我一样。成德,我不希望你做第二个徐为民。徐为民做到了为民,却太过急躁,太过天真,他的结局太过心寒,太不应该。百姓们可怜可爱,亦有可憎可恨之处,百姓们并非天性蒙昧,却有未得点拨只图冲动泄愤之时。知其软弱而仍旧悲悯,是为大善。然而行善并不是盲目将她们从原有生活中拉出来,强行让她们过你所认为的好日子。”
“水利万物而不争,我又何尝不知?可水是无知无觉的吗?有心者水滴石穿,无心者单箭难断!”
晴翠反问:“成德既知水滴故事,因何不知渐靡之道?明璋幼时,有一回襄阳大长公主贡来斑斓活虾,与海虾大小近似,却是淡水可活。明璋很喜欢,说要留下养着,我们答应了。那时天冷,她觉得小虾在水里会受不了,就把虾捞了出来,放在水缸里,端入屋中取暖。然而屋中闷热,水渐生瘴,没多久小虾就不行了,那些留在太液池中的普通食用虾反而活得长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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