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少爷们脸色发白,晴翠冷笑:“这就受不了?我在小白村还给妓女收过尸呢!嫖可毁志,那是对着嫖客说的。你们男的能浪子回头金不换,女孩进了那地方可没什么志向能再拾回来,早在接客之前就被打得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晴翠语气里带了些愤恨:“进了那地方,就别想再出来,说是能赎身,实际上永远攒不出赎身的那笔钱,老了被撵出去都是捡一条命,大多数人十年不到就得病死了。我给收尸的那老妓女,全身都快烂干净了,村里没一个人敢靠近,宁愿等来瘟疫都不愿意埋她。我埋完她回去破庙,看着盘在丑佛像上的蛇都不害怕了。”
陈旭听不得一个“蛇”字,扭头跑出去第二次狂吐,其他亲历玉露殿蛇蛋的侍卫们脸色也不是很好。
夏安脸色发白,但还在强撑着侍卫长的威严,心里想着,小爷这回怕是连佛寺都得好几年不想进了。
陈玉芝,我问候你十八辈祖宗!
晴翠命人搬来椅子,把呕吐的侍卫提溜回来,瘫在椅子上也得继续听海诗诚“讲故事”。
到最后连李杰都求饶了:“娘娘,我们绝不敢去伶人坊和康乐坊,真的!”
晴翠冷笑:“你们不敢,有人敢!”
陈旭扑通一声跪倒:“娘娘,我再也不去了!我不想,我不想自己死了还连累家人……”
晴翠冷着脸说:“我是个没家业的平民,当初你们分来我宫里当差,其实不如别宫侍卫风光,亏得咱们上下齐心,你们自己也争气,前年冬训做得又好,陛下赏你们做了官。可你们这才是刚刚熬出一点头,离着富贵显达还远着呢!”
晴翠起身,缓步下来:“陈玉芝什么人?他儿子除夕大闹寿康宫,惊吓宫嫔,殴打别家贵女,陛下太后也没明正典刑,还让他自家带回去处置,留足了面子。如今他的庶四女照样做衡阳王妃,渤海夫人也恢复了出入宫廷的资格。你们摸着自家门框子门槛子想想,赶得上他家吗?”
“我也不怕说到你们脸上,你们姓氏响亮,可自己那点家底子,捆一起比不上陈家!爵位是大宗的,地位是别房的,你们自己只剩个祖上给的姓氏了!”晴翠有些心痛,“靠着这个姓进了宫当了侍卫,才几天吃饭不争抢啊,想着去赌钱了?这些年来,你们有谁听说过陈玉芝赌钱醉酒吗?”
昭阳宫的侍卫们多是庶出,尤其是一等侍卫,像夏安这样嫡母宽厚父亲疼爱、家世还不错的是少数。既非大宗嫡系,父辈又无爵位才是大家普遍的家境,更有几个倒霉蛋身为嫡子也得不到父亲爱护、反倒母子地位不稳。
因此众人听了晴翠这话,都没反驳。
寿仙殿里一片安静,晴翠看着众人:“你们也都是大家子弟,我不信你们消息不如我,陈家是怎样管教子弟的?陈武为什么养成了个表里不一的性子?不就是因为陈玉芝要求严厉吗?养歪了那是他陈玉芝不会教养孩子,但你看看他写的家训家规,敢玩叶子牌掼蛋等赌戏者,不拘赌钱大小,一概大刑伺候,不论长幼嫡庶,一律不分家产!”
《汝南家书》在士族中很是有名,陈旭却并不知道自幼抄写背诵的陈家家训原是陈玉芝所写。此时听见“潇洒随性”的太傅家奉行的教子之方,竟和“自家家训”一模一样,陈旭不免有些迷茫。
“陈家门客家仆有哪个敢擅自吃酒?他家奶妈奶大了孩子,夜里还要看孩子睡觉,只因受不了困饿吃了一碗甜酒酿,就被撵出去不用了。那甜酒酿算什么酒?”晴翠冷笑,“可咱们陈阁老说了:‘小恶不惩,必为大患。这一次甜酒酿不算酒,下一次果酒就能不算酒,若不从一开始就刹住这股歪风邪气,来日必有大祸。’”
陈旭猛然抬头,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晴翠看着他:“听听,说得多好啊!是不是?可就是这么会防微杜渐的人,跟我的侍卫说: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小赌一把是锻炼心胸胆量!教着我的侍卫赌博醉酒!”
晴翠脸色几乎狰狞了:“他连设局引路都不让他自己的儿子去,而是唆使陈回的儿子们去带小九!一个两个全陷在赌场出不来,陈玉和这一支全军覆没他才得了意了!”
侍卫们也不是人人都知道陈旭挨打的前因后果,到此时才明白整件事情来龙去脉,不由得万分错愕:当朝大儒,还干这种事?
晴翠拍着桌子嗷嗷叫骂:“我这话也不怕传出去,陈玉芝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一条断了脊骨还在狺狺狂吠的老狗!狼心狗肺的玩意!陛下原是看着他年长德高是太傅,又是同姓同宗,才把孩子送过去叫他提点指导。他倒好,凡是我昭阳宫的人,坑得一视同仁,连自己同族晚辈都不放过!”
晴翠说得干脆利落:“小九,你也不用觉得兄弟们知道了你抬不起头来。你本来年轻,他又是你们族里长老,你亲近他上了那道貌岸然老狗的当不丢人,改了就是好孩子。与其让别人猜测我为什么打你,传来传去走了样,不如大家敞亮说明白了,都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