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医开了一堆阿胶枸杞红糖,晴翠苦着脸抱着茶杯一口一口地抿,然而身子越发酸软,至除夕当日,连起身都不想起了。
凌清辉见她疼得厉害,便说:“今日你就不出门了吧,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身子要紧。”
晴翠已知道宫里守岁有多折腾,便没推辞:“好,那我回去就躺着。”
“还回去什么?”
“这里毕竟紫宸宫,你去受朝贺,我还留着不像话吧?”
“什么像话不像话,让你忍着疼冒着雪回去才不像话,怎么咱们熟了你反而客气了?”凌清辉把她塞回被窝,“我寝宫就是你寝宫,好生歇着,晚上别等我,恐怕明天到卯时我才得回来。”
晴翠应了,凌清辉又吩咐兰香蕙香:“今天尚食局要忙大宴,这里厨房空着,去昭阳宫叫蔡司膳她们过来,就在这里给娘子做饮食。先做些汤粥预备着,别叫她吃了冷的。馄饨莫做辣汤,她想吃辣的用姜和胡椒调味。你们留下照顾娘子。”
晴翠说:“我嬷嬷宫女都在呢,做什么又烦劳兰香蕙香二位姐姐?”
凌清辉说:“我不在家,何妈妈又告假去陪她母亲了,万一有什么不长眼的来冲撞怎么办?有兰香在,行事便宜些。”
晴翠嘟嘟囔囔道:“谁来紫宸宫冲撞啊!”只是拗不过他,肚子又疼得连带肋下也疼,不想多开口,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今日后宫妃嫔俱是天未亮便起身梳妆。
卯初时分,皇城宫门开启,外命妇们俱着礼服,或携幼女,逶迤入宫,至凤仪宫外等候,各家仆妇在广场西侧静候,不得随从。
辰初,仪仗齐奏,皇后着翟衣,戴金冠,于凤仪宫正殿升座。内外命妇列队入殿,行大礼,三呼千岁,齐拜中宫。而后妃嫔、宗室及诰命分作三班,进贺笺,再次参拜。
皇后受礼毕,降座还宫,众命妇退出大殿静候。
巳初,皇后出,起凤驾,率内外命妇至寿康宫,于右侧静候。
巳正,仪仗齐奏,太后于寿康宫正殿升座,皇后率众分班列队入殿,行大礼,三呼千岁,愿圣母永享福寿。
礼毕,众人起身,这便开始在宫中过新年。
太后先问了劳苦功高的成安大长公主,又说:“驸马近来可好?”
“劳动太后关心,臣不胜惶恐,”凌治隆笑道,“陛下所赐太医很是有用,驸马这几日甚好,此时正该在含元殿朝贺陛下呢!”
太后含笑点头,目光扫过宫嫔中并排坐在下手的棠梨宫三侍巾,笑问道:“怎么不见昭阳那孩子?”
皇后忙答道:“回禀母后,今早杨才人身子不适,已遣人告假了。”
晴翠入冬以来经常一时畏寒一时又燥热,都是女人,太后少年时也经历过这些苦楚,并未责怪她:“便叫她安心休养。待会儿做了点心给她送一盘,也是一起过年了。”
皇后想到紫貂披风就不自在,觉得今日这般贵妇齐聚的场合,黄毛怪不来抢她风头最好,明日大朝会不来更好,心中高兴,说话也和气了三分:“母后放心,点心与席面都会遣妥当人送去。”
前些日子蔡国公夫妇被太后严厉申饬一通,收回封地管理权,并命他们三年内将欠账补齐,凌清辉更是降了他们待遇,罚了五年俸禄,令蔡国公闭门思过,除夕与元日也不许来。太后见经了这么一场事,皇后长进不少,也觉欣慰,便说:“皇后,今日你带大家做点心,备茶饭,我们吃什么也由你定。”
皇后原本看着诰命夫人们,心里正难过母亲不能进宫,听见太后将中馈礼全权交给她,又高兴了一些,抖擞精神给各人安排活计,一心要让太后满意了,她好再给母亲把脸面挣回来。
虽说亲自下厨以不忘妇德,然而众人谁肯做这个?荣安长公主陪着凌治隆说话,又问她些治理紫塞城的细务;郡主县主并诸王妃们上下联络尚嫌只有一张嘴,更懒得操心菜色;诰命们多是世家小姐嫁入另一世家,婆婆太婆婆兴许还是本家的姑姑、舅家的姨祖,也用不着她们真正洗手作羹汤。因此推来推去,这些活计最终都摊派给了侍巾们。
何太秀一边碾糯米粉一边小声抱怨:“她们都是大小姐,就咱们是烧火丫头!”
方启航也不高兴:“咱们位份虽低,论起来也是天子宫嫔,四品官的老婆就敢吩咐我做活,呸!”将手里的小竹筐丢在案桌上:“我是不做,谁爱做谁做!”
宋静怡进来笑道:“你小点声,当心被人听见。”
方启航轻哼一声:“怕什么?皇后她们早借口逛园子看冰雕去了,剩下的都在正殿奉承太后呢。姐姐听听,那帮子公啊侯的,家里什么嫡庶堂表的小姐们都来了,满殿里吵吵杂杂,哪里听得到咱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