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伯海上月之妻,高平郡夫人王氏觐见——”
“兵部尚书李奇之妻,河东郡夫人崔氏觐见——”
“御史台御史中丞温封侯之妻,兰陵郡夫人程氏觐见——”
众位夫人均按品大妆,手捧如意,依照唱名,按次序陆续上前,献上手中如意,行礼道贺,听得“免礼”之后起身,身后侍女将礼物过了目,退下送往东厢房门口,夫人们则被典赞女官引着入座。
光是国夫人郡夫人就一大堆,晴翠也记不得那许多人,只管冲她们微笑,看看礼物,心里胡乱划拉着。
李素梅木然站在殿外冷风里,任凭送礼的侍女来来回回擦着她过去,她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里头的热闹与她无关,她只需要等着皇后领了宴,再跟着凤驾回去即可。
丝竹弦乐奏得起劲,尚食局正在厨房忙碌,饭菜香味一阵阵飘过来,李素梅肚子叫得更欢了。她今天天不亮就起来,到现在还没吃上饭,而这一切辛劳,都是为了给旁人的锦绣前程添上一朵无关紧要的花。里头还在唱名通传,李素梅想,皇后娘娘大概不比她好过多少,至少她可以站在这里发呆,而皇后恐怕此时还要端着笑脸,为这一场不属于她的喜事凑趣,好叫别人更开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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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梅想着方才在明德殿,那小房子一般的金辇就落在她眼前,内中她只认得教她们宫规的郑嬷嬷,另外两个不认得。三个嬷嬷穿着褐色绸缎做的新冬装,头上簪着乌木碧玉钗,脑后别着点镶绿玛瑙福禄寿金波纹插梳,耳朵上是银藤蔓嵌绿玛瑙耳钉,一伸手露出的是金丝缠花通透白玉镯,笑容满面扶着晴翠从轿子里出来。近身随侍的昭阳宫宫女们皆是一色的锦绣衣裙,只是比嬷嬷们用的颜色要明快许多,一色的头面首饰,俱用金丝红玛瑙搭配,比那些侍巾待诏打扮得更艳丽。
皇后身边的林女官只看了一眼,便嘟囔着“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李素梅无声冷笑,玛瑙对高位娘娘们来说的确不值钱,嬷嬷们戴的碧玉白玉也不过就是常见的岫玉或者玉髓,然而皇后身边那几个心腹大宫女的穿戴加在一起,也不如伺候才人的嬷嬷宫女齐整体面。是皇后刻薄?还是有心无力?
听着女官们窃窃私语“好好的玉镯镶什么金,肯定不是完整的”、“断了的玉不值钱”、“又不是蓝田玉,也不是和田玉,换我我都不好意思戴出来”,李素梅更觉好笑,皇后因自己得到的蓝田玉多有石感,根本不爱戴,一样是喜欢更加通透水润的玉髓玛瑙,可见后宫虽然炫耀时爱拿玉种说嘴,其实审美很诚实,在乎的是水润漂亮。何况嬷嬷宫女每人一对,上哪儿找这么多断得刚刚好、能镶得一模一样的碎玉?皇后也有几只镯子用金镶了外壳以作保护,难道皇后的也是断玉?李素梅清楚,女官们故意贬低,无非是和她一样,都不愿见别人这等风光罢了。
五品的才人穿着一品的宝蓝缎子,镶着雪白绒毛的同色斗篷拖在波斯进贡的红色地毯上,红蓝相映,刺得李素梅眼睛都在疼。
四位御前宫女为之导引,晴翠目不斜视地走过,皇后的女官们也偃旗息鼓。李素梅当时下意识瑟缩在人群后头,唯恐被昔日的对手瞧见如今的狼狈,现在想想,几十人簇拥着她入殿,她大概都没发现自己也站在这里吧?不知道刚才上前送礼有没有被她认出来?皇后打发她出来也好,至少不必尴尬地站在那里,时刻担心被发现。
“汝阳王府送的缎子可真好看,颜色也鲜亮。”
“武威将军府的也不错,这嫩绿正适合咱们娘子穿。”
李素梅倏然回神,见昭阳宫的侍女们正在锁箱子收册子,手腕上漂亮的镯子时隐时现,晃得她眼睛疼,忙又看向另一边,韩尚食正带人捧着菜站在外头候着,看来朝拜贺喜仪式完毕,该行宴乐了。
鹅黄嫩绿此般颜色,最是挑人,李素梅还记得在绣芳宫时,冯玉兰也是喜欢鲜艳颜色,只是她又黄又黑,瘦巴巴一个小个子,什么颜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只能让李素梅想起“沐猴而冠”四个字。
这才短短数月,那干瘦黑猴子一般的人已经养得白皙水润许多,虽然还是瘦巴巴的,但个头已经高了,眼睛比原先更有神采,腰背挺直又自然松弛,扶着嬷嬷走得有模有样,瞧着真像个地方大员精心养育的小姐了。
李素梅看着蔚蓝的天空,心想,这深宫也不是不养人,就只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般滋养。
冯玉兰,逢御兰,这姓这名可真好,兰花娇贵,极难养活,偏就叫她碰着了御驾,夺得了圣心。
初见时冯玉兰便是在忙着给三位小姐扛行李、提水桶,听见这名,李素梅忍不住嗤笑,这样一个粗壮村妇,也叫玉兰?当年她出生时,家里商议名字,母亲正想叫她玉兰,父亲嫌弃兰花矫情难养,玉又易碎,不许女儿以此为名,选了素梅二字,取凌霜傲雪、不攀比名利之意。果然她就经历了风霜雨雪,却不能披金戴银,只能默默在墙角开放。
李素梅笑容有点讽刺,她父亲期望她入宫为家博取名利,又因财力不及,生怕女儿与别家攀比吃穿用度,平日最不许她提及名利。离家将近一年了,送来的信件除了对她的斥责,就是急切询问何时能得宠幸,能让家里得到封赏,倒真不如冯玉兰,无牵无挂。
湛蓝辽阔的天空下,一只鸟扑棱棱飞过。李素梅仰头看着,眼角划过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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