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双喜还在休息,哪知道一进去,床上却已经空了,正愕然,浴室里传来哗啦啦冲水的声音,然后双喜捂着肚子蹒跚着走出来了。
他脸色青青白白,加上那身体语言,蒋闻涛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关心地问:“是不是拉肚子了?”
双喜没理他,脸色不好看。蒋闻涛知道自己猜得肯得没错,有点儿懊恼。
就知道双喜是新手,再加上情绪上困窘又羞愤,根本不可能清理干净。早知道该坚持由自己来善后的。
“我煮了点粥,你先喝了,我去给你找药。”
等他找了药回来,发现那碗粥原封未动,双喜却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正脸色难看地扣着外套的扣子。
蒋闻涛看了看他的脸色,清清喉咙,尽量委婉地说:“身体不好还要上班吗?”
双喜没理他。
“……我已经帮你请了病假了。”
这次双喜有反应了。
蒋闻涛的话让他的动作停了停。他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谁让你自作主张了’,但口出恶言到底不是他的作风,终究还是没有这样说出口。蒋闻涛看他停了一下又继续扣着扣子,似乎并没有终止外出的意思,忍不住又委婉地劝:“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
双喜闭了闭眼睛,回过身看向他:“我要出去找房子。”
蒋闻涛怔住。好半晌才涩涩地道:“还是……决定要搬出去?”
双喜沉默了一阵,缓缓道:“蒋闻涛,再留下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他声音低沉着,终于还是说了大实话:“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第32章
蒋闻涛默然。
他猜自己此刻在双喜心目中的形象,大抵就同那条引诱亚当夏娃品尝禁果的毒蛇差不多。或许还要丑恶一点,就是一个恶劣的加害者。他很不是个滋味,很想感叹着说一句:“双喜,明明你也很有感觉的呀。”可再往深里一想,又不由得苦笑。
这种话哪里还用得着他来提醒呢?双喜肯定是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害怕了才会迫不及待地逃开。当了三十年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忽然发现自己在和同性做的过程中也能高潮,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啊。
想到这里蒋闻涛又觉得双喜的做法其实也可以理解,那么,他应该给他这一点时间,一点空间吗?
——无论他愿或不愿,双喜似已铁了心要搬出去。
他自从来到上海,大小事务几乎都由蒋闻涛一手包办,就算他暂时没空,也还有个双庆在旁边为他出谋划策。可是这次找房子,却连一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双喜只能咬紧牙关,一个人去独自面对。
他发动他不多的人际关系找房屋出租的信息,趁午休和下班后去看房子,有时甚至来不及吃饭,在路上匆匆啃个面包。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都市,要找个合适的落脚处非常不容易,经济条件和想尽快搬离的急切都让双喜不得不把要求降到最低。
他一连几日早出晚归,回来时也象是很累的样子话都不想多说一句。蒋闻涛把这一切都默默看在眼里,他一直想找机会再同双喜谈一次,最好是打消他搬出去的念头。奈何双喜不给他这个机会。这一晚他铁了心,坐在客厅里一直等,所幸双喜这晚回来得不算太晚,蒋闻涛趁他坐小凳子上低头换鞋的空档,走到玄关处搭讪地问:“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留了外卖。”
他的语气实在是温和,以至于双喜瞅了一眼那双立在面前的大拖鞋,睫毛想思不定地微闪了两下,终于也还是有问有答地回了一句:“……吃过了。”
蒋闻涛哦了一声,并没有就此气馁。他仍然站着,用一种包含着无数感情的眼神注视双喜那头乌黑的头发。双喜呢,低着头,也盯着眼皮底下那双拖鞋。蒋闻涛这样站在他面前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几乎都没勇气从小凳子上站起来了,只得刻意放慢换鞋的速度。沉默中他听到蒋闻涛缓慢地在问:“双喜……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双喜沉默。
蒋闻涛耐心地,委婉地,以一种讲事实的客观态度斟酌词句。“现在这个大环境……你也知道。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你一个人搬出去,不是不行……只是恐怕,会很辛苦……”
双喜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蒋闻涛话里那股关心的语气,他很容易就能听出来,默然了一会儿,终于放缓语调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