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面前,大门紧闭的庙宇内,那尊巨大佛像头顶盖着的厚重红布,像被风拨动一样,轻飘飘地坠落在了地上。
明亮的灯光下,四张一模一样的脸,排布在头颅的前后左右,每一张都是双眼、一鼻、一耳,表情沉静,仿佛端坐的佛母俯瞰四方。
然而,头顶上的那一个,却与其他四张迥异。
那是一张雪白的面孔,鼻部高高拱起,连带着两边的肉也跟着堆过去,像隆起了一座山丘。两边的眼睛不合比例地大,只有圆形的瞳仁露在外面,眼白眼眶都挤在皮肉里,看不分明。
那一刻,谢萦明白了,为什么这座佛母像的头顶总是遮着东西。
因为它头顶上,是一张老鼠的脸。
*
又回到一墙之隔的密室之中,只不过这次,智达法师和张迎鹿都与她相对而坐。
贵妇人膝上蜷着很醒目的一团白,她的五指攥紧了,有些神经质地抓着雪狮子的长毛在手心里揉。
谢萦自己不养猫,但一看就知道,这盘核桃一样的摸法绝对不是猫喜欢的姿势,可那只雪狮子一动不动地趴在她膝上,一声也没有叫过。
智达法师叹了口气。
“居士,到这步境地,我们便是向你和盘托出也无妨。这里供奉的,并非什么神佛,实是一尊无物可克的妖孽啊。”
法师的讲述并不算长——当然,如果谢萦的双手没有被捆在椅背上的话,她会听得更专心的。
从古至今,老鼠都是种遭人厌弃的畜生。
它们从生下来就开始不停地吃,咀嚼粮食,啃咬门墙,就没有什么它们不吃的东西。
人和老鼠的斗争持续了多久,已经没人记得清了,在长年累月杀鼠的年代里,人们发现了老鼠的一种特性——老鼠不会呕吐。
狗、牛、马一类的牲畜,吃了有毒的东西,会呕吐出来,可老鼠不会。
它的食道和胃之间有一层隔膜,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它咽了下去,就再也吐不出来了。哪怕食物有毒也是这样,想拿回那东西,除非把它的胃剖开。
有很长的时间,人们就是这样,用掺了毒的谷粒把老鼠毒死。
后来的某一天,具体是哪个朝代已经不可考,有人灵机一动。
一种从生下来就要拼命地吃东西,且送进嘴里就吐不出来的畜生,如果它的食物是金银珠宝就好了。这样,养了老鼠放出去,它们不就能四处搜罗珠宝,带回来给自己吗?
可是,金银财宝只在人眼里有价值,老鼠的眼睛是辨不出财物的。
于是这人想了个邪法子,拘了五个冻饿至死的小儿魂魄,困在了老鼠身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