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偏僻的永巷是连春天都不愿意探头的地方。
上元节已过。积雪渐渐融化,可是举目所见永巷中处处皆是灰败的颜色,而这里的人也如这永巷一般渐渐失去了娇花一样的颜色、青春,被日益繁重的劳役夺去所有的精气神。人人如木偶,日复一日,干着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活,眼神渐渐呆滞如死鱼,再也没有波澜。
聂无双只觉得自己如行尸走肉,活着或者死,已没有了根本差别。
这是他给予她的惩罚?还是老天给的惩罚?
她只盼着有一天,她洗着衣服洗着洗着就能这样昏沉沉沉地死去,什么也不用再想起,也不用再忆起。多好……
可是在初春寒冷的一天清晨,她的愿望却打破了。
她洗好一盆衣服,深吸一口气,用力端起木盆,茫然的目光却在碰到那院门一抹明黄影子的时候,突然分崩离析。
心口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捏着,再也无法跳动。
她手一松,刚洗好的衣服就这样随着木盆摔落在地上,沾染了泥土。
耳边有风声,呼啦啦地从身旁吹过,那么冷。他就站在破败的院门边,眉眼清晰如墨画,俊朗儒雅一如往昔。深邃的眼中无风无波,他似乎已经在那边站了很久很久。
心终于扑通跳了起来。聂无双木然蹲下身,慢慢捡起脏的衣服,踉跄打来井水,抿了抿鬓边的乱发,卷起衣袖开始洗起来。早起空荡荡的肠胃,空荡荡的心,还有空荡荡的脑海已经令她无法再思考,也不愿思考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不祥而肮脏的永巷中。
哗啦的水声,洗去衣上的泥土,却洗不尽她心中无穷无尽的惊恐与害怕,他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为会来……
她洗了很久,直到眼前的地上出现那双绣着祥龙云纹的龙靴,她才停住了手。
水盆中清澈的井水照出现在的她自己,脏乱的衣裳,微微浮肿的面目,木然的眼神再没有当初倾城无双的一丝影子。
她低着头,怔怔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没有泪水落下,心却慢慢滴着血。
“他……死了吗?”她问道,嘶哑艰涩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一跳。
许久,头顶上传来萧凤溟清清淡淡的声音:“还在天牢中。三部会审,定罪没有那么快。”
聂无双忽地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似鬼哭,又似凄然的叹息。
她抿了抿乱发,又开始洗起了衣服,再也不看近在咫尺的他一眼。
萧凤溟看着她瘦如柴的胳膊失去了当初的莹润圆滑,巴掌大的脸上更是瘦得脱了形,只有那一双幽幽的美眸一如初见,冷冷的,带着从灵魂里蔓延出来的傲然。这是聂无双吗?看似是,却觉得她已经疏远得令自己无法触到半分,再也看不出当初笑语嫣然的一丝一毫的影子。曾经的恩爱缠绵,她给予他的一切假象,全部在这逼人的现实中褪去所有华丽的外衣,那么赤|裸裸地在他眼前。
聂无双拧干衣服,在一次端起木盆向不远处洗晒的绳子走去。
她从他身边经过,片刻都不曾停留。在她木然的眼中,萧凤溟看到令他心悸的神情。倏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聂无双回过头,看着面前的萧凤溟,太阳已经升起,他身上明晃晃的龙袍刺眼欲盲。他总是如此,高高在上,犹如万人敬仰的神。
“皇上找无双有什么事吗?”聂无双一动不动,淡淡问道。
“你想死?”萧凤溟一字一顿地问,清俊从容的面容上已是一片铁青。
聂无双失笑:“死?在永巷里,死也是不能的。"
她幽冷看着面前的萧凤溟:“皇上放心,无双不会自尽的。”
活着,以最卑贱的方式活着。活在这活死人墓一般的永巷中,死对于她来是企望不及的奢侈。当萧凤青束手就擒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和她的生与死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萧凤溟的手放开,慢慢地问:“难道你也不顾念我们的孩子?”
聂无双定定看着他,许久,吐出一句话:“他是你的孩子,不再是我的。”
箍紧她手腕的手猛地一缩,痛,彻骨髓。她一声不吭,只定定看着他。无声的固执比千万座城门更难以攻破。萧凤溟看不到她眼中的脆弱,更看不到一丝丝的妥协哀求。
这就是聂无双,这就是他爱恨不能的聂无双!
这就是背叛他,欺骗他!临了非要固守愚蠢的承诺非要跟着那个狂妄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萧凤青一起沉沦地狱的聂无双!
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他看着面前的聂无双,千百次想要捏碎她,却不知从何下手。
聂无双慢慢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开。天光渐渐繁盛,她单薄的身影在天光下似要乘风归去。有春风拂面,拂过萧凤溟龙袍的一角,可是他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春的暖意。
聂无双晾完衣服,回过头,他的影子却已不在。刚才的一切犹如一场幻觉。她搓了搓手,继续木然地晾衣服。天光那么盛,照得她眼中一片似血红光。
终于,她手中的衣服滑落,昏暗袭来,她终于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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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说的是今明两天开始发大结局,不是开放式结局!一定会完结!我晕!……
吐血求月票,有木有?无双都被虐昏了,我也要快昏了……